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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的人便是一点儿不了解当今圣人了。”
姜沃可还记得二凤皇帝的‘拿来吧你’的拿来主义。
薛延陀都送到嘴边上的肥肉,他绝对要‘嗷呜’一口吃了。凭自己本事能吃到的肉干嘛要还给人家?
那就是他该吃的肉!
果然,二凤皇帝根本不理说这些话的迂腐之人,轻描淡写表示:朕收的是同意和亲的聘币吗?朕收的这是战败国的第二次贡奉啊。
他边批复这些奏疏,边顺口教导正好在边上给他磨墨的幼子李治:“为君做人,是当大道直行——走王道正道没错,但也不是把脑袋给走方走傻了。”
他指着奏章上‘失信于戎狄,只怕更生边患’的言辞冷笑道:“这就是些地地道道地蠢话了。”
失信会生边患?
难道这次退去薛延陀,靠的是不失信,是仁义学问?
需知这些年来,薛延陀既自认是属国,大唐可从没有打过他。尤其是当年大唐征伐东突厥,到了薛延陀的边界上,二凤皇帝还特意嘱咐过,不要越界追逃兵。
免得让薛延陀误会大唐来都来了,顺便想把他们干掉,直接扫平漠北。
算是给足了薛延陀面子和安全感。
这难道不是一个主国对附属国的仁义守信?
可后来又如何呢?
薛延陀一旦强大起来,就不会知足。
漠南也好,漠北也好,哪里有中原的物华天宝好?薛延陀吞并漠南后,必会觊觎中原之地。
自古平边患,没有靠仁义礼智信的,靠的都是绝对的实力。这次是二凤皇帝调兵遣将硬生生将薛延陀打服的,就如同他之前的一场又一场的征战一般。
李治在旁边乖乖听着,兼给父皇磨墨,点头道:“是,薛延陀反复小人,父皇若再给他们和亲的荣耀,等他们喘过一口气,说不得又骄慢起来。”
这话很合二凤皇帝的心思,不由露出了个满意的微笑。
等他刷刷几笔批过奏章后,一抬头见幼子立在身前——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有了些长身如玉的味道。
二凤皇帝一个恍惚。
什么时候起,雉奴,这个他与观音婢最小的儿子,也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呢。
是啊,明年他都要大婚了。
二凤皇帝心头略过骄傲、满足与酸涩不舍混杂的情绪。
惊觉儿子已经长大的皇帝,忽然起了些考较之心。
雉奴是他亲手养大的,一向是比两个哥哥还要娇惯些。在二凤皇帝印象里,从来都是温和的过问幼子功课,似乎从没有严苛地考过他,更没有严父状疾言厉色责备过他。
当然,二凤皇帝想,这也是雉奴一直很省心的缘故。他与师傅们安排的功课与骑射,雉奴都会不打折扣的完成,因他爱字,雉奴还会主动多花时间来练字,练得正是他的飞白体。
这样乖的孩子,除了雉奴坚持去探望太子那次,皇帝完全没有对他生气过的记忆。
想到太子,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点。于是把思绪转开,先不去想太子,而是看着眼前亲手带大的幼子。
“雉奴,朕考一考你。”
“朕不应允与薛延陀和亲,另有一层深意,你回去细思一二,明儿来回朕。”
见幼子答应下来,皇帝还不忘又补了一句:“不要去问你舅舅,回去自个儿好好想想,来回朕。”
李治敏锐地察觉到父皇态度的改变。
之前父皇也曾考他对朝政的一些看法,但都是鼓励他去问师傅们,问长孙无忌这个舅父。
父皇希望他做一个贤王,能够听从臣子的谏言。
毕竟王爷将来都要去封地上领一地,在当地是身份最尊贵者,那便不能养成跋扈而目中无人的性情。免得将来当地臣子无法辖制亲王,以至于王爷在当地倒行逆施,鱼肉百姓。
所以从前,父皇是一直教导他要善于听从老臣意见的。
很多事哪怕不很懂都没关系,只要会听话。
毕竟父皇会为他选好的属臣。
可今日,父皇是真的要考他,要考一考他自己的见识和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