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原本朝上关注这件事的朝臣就不少,也有看好崔朝的朝臣,比如鸿胪寺正卿,去崔敦礼那里给崔朝说好话。
但这都属于私人的交情,说到底是人家家族内部的事情。
旁人都只能站在岸上指指点点,又不能真的把崔朝从泥沼里拉出来。
哪怕是太子,碍于一个‘孝’字,也不能把人家伯父,尤其名义上还是抚养崔朝长大的伯父怎么着。
一切都在按崔家的计划进行着,只等崔朝被崔大伯逼的没有办法,然后求助家族——
但,但崔现敬,怎么就去报官了呢!
大理寺卿,正好是卢照邻的伯父,受人所托立刻开审。
崔敦礼亲自上门,求情想撤了案子,将此事留给崔家人自己解决。然而被卢寺卿拒绝了。
卢寺卿十分‘惋惜’道:“若是崔现敬状告崔郎旁的罪名,也并非不能容情,我私下就给你撤了案。”
“但崔现敬告的是‘罪在十恶不赦’的不孝啊。这等大罪,便是庶民案,也不是我一人能定断的。何况崔典客丞乃是官身,此案,已交付三司同审。”
崔家:……好啊,你老卢不讲武德。
咱们谁不知道谁啊。同为世家子,平时你工作效率可有这么高?
怎么办我崔家案子就这么快?
更令崔家想吐血的是,这件事不只闹到刑部和御史台都掺一手,连圣人和太子,都表示与此案有关,该旁观审断。
连崔家都快忘了,崔朝的婚姻其实是受过君命的。
姜沃也想起当年崔朝刚来长安时,刘司正就曾经八卦过结果:崔现敬不慈,皇帝准崔朝按照律法,已有官身而无父母双亲者,婚事可自定。
这不,加上长孙无忌这个主编律法的大佬,诸人立政殿集合,准备审一审这桩‘不孝案’。
姜沃作为卜算者,且押后出场,先是崔现敬和崔朝两方原告被告,要重新在御前陈词。
崔现敬一直在崔氏老家作威作福,见了族长都低眉顺眼,何况是见了皇帝太子,满屋宰辅。
真是话都说不囫囵,只能颠来倒去,说些干巴巴的突然得到书信的话。但在座三司之人,都是审理惯了大案子的,每天怎么个审理强度,审的又是什么级别的人?
如今这崔现敬真是不够看的。
在场之人,几句话问下去,就结结巴巴,不知所云。最要紧的是还慌得五脊六兽,满脸冷汗两股战战,看着非常埋汰。旁边唯一允许旁观的崔敦礼,恨不得掩面而走。
这世上别说本就是‘货比货的扔’,就算不以崔现敬做比,旁边的崔朝,也是英标秀上,卓尔出群之人。
在深阔殿内,亦是美的光晕琳然。
于是自长孙无忌起,实不愿意跟崔现敬多说,都转来问崔朝——只需面对他那张脸,众人的面色都显而易见好转而有耐心。
姜沃在旁听着,这些宰辅们似乎问话都温柔了好些。
唉,所以三十六计里,唯有美人计无解啊。
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姜沃看似坐在末处,安做如玉,丝毫不在乎这些情形。
心里却想到:崔朝第一日去太史局托她请卦,第二日崔现敬就去大理寺状告崔朝,第三日就来了个‘三司会审’。
她心知肚明,让崔现敬走出‘状告崔朝不孝大罪’这一步蠢棋到底是谁——姜沃看向场中站着的落难美人。
好一派忍辱负重,深陷冤枉的霁月风光。
姜沃垂眸而笑。
发现家族欲挟持自己来接近太子,就索性早早动手,与崔氏断的更干净些。
倒也是,很果断啊。
*
太子与皇帝道:“父皇,几位书法大家都不敢断定字迹真伪。只好卜之了。”
书法大家们未必看不出,只是又不愿得罪太子,又不愿得罪崔氏罢了,全都推说不能断定。
太子温声道:“便请太史令卜一卜吧。”
姜沃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