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皇帝不能,也无意拿着这些朝政事与舅舅夺权,平白损耗社稷。
“是该趁现在……可媚娘又忽然有孕,精神看起来不如从前不说,身边还要带着那么小的弘儿。”
甭管长孙无忌多么独揽大权,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是个能臣,有关社稷百姓的政令皆是佳政,有关朝政庶务,至今李治都还能跟他学到些处事之道。
见皇帝也很专注听着,闻言也赞同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些:这皇家子嗣事,媚娘一人说了不算,得皇帝点头。
媚娘都一一应了。
他要有一件光明正大与舅舅产生不可调和分歧的事。
但事情总要有个突破口。
只要他撕开这个口子,自然会有人依附过来。
“哪怕媚娘就住在这立政殿,朕也不敢说,这立政殿里就干净。”且人心易变,此时干净,将来也未必。
但就像一张弓拉到最紧,一根弹簧压到最低,其实反对长孙无忌的人,也已经被压到了极致——比如原来有宗亲在中间做缓冲,许敬宗这等招长孙无忌厌恶的人,还能依附下宗亲庇护,喘口气。
媚娘坐直了身子,坚持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姜沃立刻就明白了——
皇帝心中惦记,也陪同在侧——他们朝夕相处,自然看得出,这次媚娘有孕不似上回怀弘儿一样,那么有精神。
李治面容上却还是未决之态:“哪怕无大碍,你怀着身孕精神短缺也是朕亲眼见到的。不如再往后推一推吧。”
姜沃随皇帝来到前头偏殿。
上车后,再次垂首致歉。
人都是求生的动物,面对如此大的生存压力,自然要不顾一切的找条生路。
李治已然看清,宗亲之后,他该自己上场,与舅舅分一分这场‘势’的成败了。
可现在……
姜沃颔首:“是。”
皇帝道:“原本,朕准备正月里就给弘儿封王,并以追赐武德年间旧臣为由,给媚娘之父复加爵位。再将媚娘的位分往上动一动。”
如今媚娘膝下已有一子,皇帝还特为其取名李弘,这半年来又格外优宠,兼之赶着元日再传出喜讯——他们对媚娘得态度,已经随势而变,必是要打压媚娘,以免威胁到皇后和太子。
*
姜沃收起了最后一枚棋子:媚娘,实是站在悬崖峭壁之上。
当时媚娘是没有根基没有子嗣的宠妃,皇后处(或者说王、柳两门)的态度是拉拢。
是决意冒险,还是先退一步求稳——
“这样对母体好,对孩子也好。”
李治将心里诸事,一股脑念叨了一遍,然后望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太史令,略微苦笑道:“朕知道你的脾性,跟你说这些事,你也不会催朕做什么决断,你只会等着朕与媚娘来定。”
也实是站在四面皆敌之地。
孙思邈又将媚娘现用着的所有补品、药膳、餐食等方子拿来一一看过,然后再次细问了些媚娘的证候,斟酌着将方子都改过一遍,又写了几条保养之道,让媚娘依此而行,这才告辞。
如今‘势’与媚娘进宫时已截然不同。
姜沃送先生出去后,又转回来。
“媚娘催朕勿要顾虑,早做决断。”
为了让她的儿子李忠能够顺利做太子,她都不惜一直‘病重’,违拗陛下的心意,将儿子托付给皇后养。
袁天罡的屋中,窗下也摆着棋盘。姜沃就相邀:“那文成陪我下一局再走吧。”
他选择的战场是‘后位’,或者说是‘储君位’。
皇帝还没开口,姜沃就听媚娘道:“我知陛下在疑虑什么——可如今孙神医都看过并无大碍。陛下只管按原定之计去行就是了。”
姜沃同孙思邈进宫为媚娘扶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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