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瑜是以购置马鬃的行商名义进城的,手头也有他爹给的通牒,证明他是个东滨来的商人,正牵着马去投店时,就发觉大街上的人流不对。
荆门有一种战争环境铸就的商业生态,有些不怕死的商人会过来购买马鬃、北孟的战利品,而他们购物的货币则是粮食、金银,还捎带给士兵送信,这种商人数量不多,且一定要有官府为其做背书。
加上荆门里有许多军士,还有附近县村过来卖菜的,以及街道暗处那些为军士服务的女人们,构成了一座充斥着血腥、血泪但又迸发着顽强生机的城市,所有人都可能在第二天死去,所有人都用尽一切力量活下去。
今日正是早市,送货品来此处的小商贩、揽客的女支|女都在荆门最繁华的街道上,女人大咧咧的扯开衣领,露出一截脖子上粗粝的皮肤,又有卖吃食的在叫卖。
“饴糖咯,来恰饴糖咯。”
“豆皮,有新鲜的豆皮。”
可街上不知不觉间,还多出了十来个汉子,他们大多五官扁平,穿着劣质的粗布和毛皮拼接的衣物,都是十四岁到四十岁间的青壮年。
接着这些汉子提着扁担、柴刀、鞭子,突然见人就打,还有人提着一个壶往路边一个女支|女身上浇亮晶晶的液体,秋瑜离得不远,一眼就看出那是油,他朝那女人大喊:“快跑!是油!有人要放松烧你啊!”
秋瑜下意识要冲过去制止那些人,一个矮壮的男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紧紧拽住秋瑜:“别去!
”
那浇油的汉子喊着孟语:“贱女人,你们是孟人的女支|女,现在又做禹人的女支|女,你们都是淫|荡的母|狗,都该去死!”
他带着一个火折子冲上去,在惊恐的惨叫声中,他和那女支|女化作两个火人。
街道瞬间化为人间地狱。
直到本地军士赶过来,他们手持兵器,将那些无差别攻击路人的汉子通通制服,又找来水来浇路上几个不幸遇害的火人。
焦糊的皮肉被水浇过后,散发出难以言说的烤肉味,那女支女一时还没断气,只长着发黑的嘴,发出一阵阵“呵”、“呵”的气音。
纵是已经穿越多年,秋瑜的心理承受能力已被这个时代无限拉高,面对这样残忍的景象,他还是忍不住扶着马呕吐起来。
带队的军士面露不忍,他站在那已经看不出面貌的女子面前,说:“姑娘,俺给你个痛快吧。”
说着,他用刀捅进女子的心脏,那女子抽了几下,不动了。
军士们很快将犯人押走,收拾尸体。
有残疾的乞丐偷偷藏了块焦肉塞嘴里,面露满足,而路人却对他视若无睹,只有军士厌恶地踹了他一脚。
“别挡道!”
秋瑜终于吐完,他擦了擦生理性眼泪,看着矮壮汉子:“大叔,贵姓啊?”
汉子回道:“我姓沐名桉,是琼崖吕家当代主母的陪房,你可以叫我桉叔。”
木安是三十年前闻名南武林的大盗,专杀鞑子,后被同伴背叛,那鞑子的高手抓住时机重创了他,又血洗他家十五口人,沐跃救了他,他便改名沐桉,至于这些,倒不必和一个九岁小孩说了。
桉叔微微抬头打量着秋瑜,心里啧啧好几声,这个子可真够高的。
秋瑜听明白了,这是跃婆婆的马仔。
“桉叔,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秋瑜指着混乱过后,又渐渐恢复平静的街头,秋瑜都疑惑,这些荆门百姓如何恢复得这样快?
桉叔淡淡道:“荆门也是今年才打回来的,鞑子占着这一片太久,留下不少孟男禹女生的杂种,皇帝说要接纳这些人,可军士们和北孟厮杀多年,两边有血海深仇,对这些人自然凶了些,再有北孟留下的探子挑拨怂恿,这些日子没以前好过的老孟人、小杂种就上街杀人。”
“但这不算大事,先前军队入城时,场景比这惨烈得多,如今不过是十来人闹事,军士们自己就能处理好。”
桉叔又对秋瑜说:“秋少爷来这又是做什么?”
他在秋瑜入城时就注意到了,但他绝不信秋瑜来这是要买什么马鬃,因为秋家不光卖椰子油,名下的庄子还养了为数众多的肥猪,若他要做刷子什么的,猪鬃可比马鬃更好获得。
秋瑜扶着胸口,虽心跳还是很快,心里也沉重得很,但还是掏出一封信来。
“桉叔,瑛瑛给我送了信,说是要过来,我便特意过来找他,看看能不能帮他一些忙。”
桉叔恍然:“哦,孙少爷给你也送了信。”
他一招手:“那便是要去随县了,那儿还没稳下来,只有军士能出入,罢了,我带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