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桉叔的带领下,秋瑜逛了逛军营,发觉这里除了吕阿姨的左前军,简直是脏乱差的代表,比起路边的流民、山里的匪盗,他们还算有点精气神,但比起秋瑜印象中真正的军人,他们简直就是一群“破烂”,吕家水军比他们可体面得多。
逛完一圈回来,秋瑜回去,踮脚拍了拍吕阿姨的肩膀:“阿sir,不容易啊,我要是你,早缩回琼崖岛做海外神仙了,才不会蹚这摊子浑水呢。”
吕晓璇诚实地回道:“其实我也经常想回家的。”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要不是他们足够幸运,穿越后的家庭都比较富足,光生存就能逼死他们了。
秋瑜摇头叹气,转头要了几匹军马,拿了大桶和板车,先去附近拖水回来,然后把水往伤兵的营帐里一泼,拿着扫把抹布开始大扫除。
有军医看急忙来轰人:“干什么呢!”
秋瑜戴着自己缝的口罩,闷声闷气:“老兄,别的地方脏乱差都算了,伤患待的地方还苍蝇乱飞,这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啊,我也会医术,听我的,这儿卫生还得再整整,你要不想帮忙就一边去,我来搞。”
这卫生状态还是吕警官管过的结果呢,她要不管,有些断肢就放在角落里生蛆,那真是……啧啧啧。
军医倒是想把人赶走呢,可秋瑜的马步不是白扎的,军医怎么推他都不动,而且吕指挥使还给秋瑜做靠山,支持他在伤兵营里折腾,甚至派亲兵给他帮忙,军医满脸屈辱,恨得撒开手不管。
他嘟嘟哝哝:“水乃寒凉之物,又有湿气,便是要为伤兵清创也需慎重,若是让伤口沾到了生水,可是要发炎的啊!”
秋瑜又带亲兵烧开水提过来,亲自给一众伤兵擦洗身体:“生水个头!我给他们用的是开水!您真是大夫吗?我在琼崖岛看到的大夫都比你强!”
军医理直气壮:“那真正能赚钱的名医还能来这?”
秋瑜:原来这儿的大夫都是三脚猫呐?失敬失敬,看来我作为一只博士学位都没拿到手的菜鸡放这都算神医了。
他是某985的本硕博连读,成绩还行,考试时一般能拿到全系前三,但由于很多时间精力都被排球分走了,因此实操水平偏低,博士还没读完,所以也没去规培,是典型的纸上谈兵流。
没法子,别的医学生去校医院看病吧,一旦暴露了自己医学生的身份,医生都会顺口考几个问题,再让学生自己看着拿药,自己写病历,秋瑜不一样,作为运动员他好多药都不能碰,一旦吃错药导致药检不过关,就是让整个国家队蒙羞的丑闻,于是他只敢让队医开药,连给自己看病积累实践经验的机会都没有。
秋瑜穿越前写的那篇论文吧,也是拿自己和队友的伤病做材料练一练手,但凡是走到国家级水准的运动员,在挑战人类体能极限的道路上都会攒一堆伤病。
这还是国手们大多天赋异禀,扛伤能力强,有那么几头怪物扛着三百斤的杠铃练深蹲,膝盖都没大毛病,可有些训练动作让普通人来做就会出事。
比如秋瑜这辈子的老爹在酒桌上吃胖了,秋瑜就带着他跑步减肥,随口教了教如何送髋,结果秋知府就落下了髋骨疼的毛病……而古代的军士们嘛,他们别说和秋瑜前世的队友比体质了,连现代的普通人都比不了!
秋瑜拿晒干的羊肠线给人缝伤口,发现好多人恢复起来都挺慢的,看起来倒是肌肉线条明显精实得很,其实都是营养不良的细狗,还没吕瑛家的兔子扎实。
这体质能扛什么伤病啊?去健身房人家教练都要先劝“你还是多吃点再来练吧”。
秋瑜念着:“你们得补充营养啊,喝粥能补充的营养是有限的。”
一个瞎了只眼的伤兵轻笑:“大夫,俺们命贱,有粥喝就不错嘞,我从军以前,这种加了米的粥都从没喝过。”
秋瑜蹲一边洗着沾血的麻布:“那你以前吃什么呀?”
伤兵说:“吃菜粥,加杂粮面,喝起来是香,就是噎嗓子,还有一种加了土的馍馍,吃了不上好几天不用上茅厕,就是吃多了会被shi憋死。”
秋瑜问:“所以你才来当兵?”
伤兵:“嗨,谁不是这样呢?死前吃顿饱饭,再拿卖命的钱去睡个女人,这辈子才不白活啊,万一那女支|女怀了俺滴孩子,俺也算传宗接代了。”
另一个断了两根手指的伤兵嬉笑道:“枣娘的孩子生下来还不知道是谁的呢,万一是俺的呢?”
“管是谁的,反正她得生下来,不然俺杀了她!”
一阵笑声在营帐内响起,男人们说起粗话、荤段子,那些女支|女在他们口中成了可笑的、薄情寡义的、贪财刻薄、杀了也不冤枉的恶人,可他们又渴望女人渴望得发疯。
秋瑜感到窒息,这些人愚昧又可怜,明明自己也苦,可还想着要压迫他人。
他又想起那个被烧死的女支|女,一时间有点想吐。
麻布洗好了,秋瑜将之晾晒在一边,仰头看着已经破了个洞的营帐,心中庆幸近日无雨,说:“要是他在的话,你们谁都别想嫖,所有人都要去耕田、做活、交税。”
那些伤兵问:“谁啊?哪个老爷又要俺们交税?”
“俺们有刀,谁再让俺交那么多税,俺宰了他!”
“就是!砍死他!”
秋瑜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大声说:“他不光会让你们做活交税,他还会让你们吃饱肚子,有衣服穿,女支|女是不交税的,所以他会赶所有女支|女从良去做活,小倌和龟公也跑不掉,但她们在他手下也能吃饱穿暖,男人不许欺负女人,但男人们也不用被任何老爷欺负!”
“所有人都要像人一样活着,不做人的通通脑袋上城墙!”
秋瑜说完这一句,营帐里安静下来。
他看着周围,发现伤兵们都望着自己,有的人面带嘲笑,有的人不以为然,还有的人眼里带着期盼。
有一个十四岁左右,还没秋瑜高的小兵说:“哪有那么好的人?他又不是俺爹。”
秋瑜疑惑:“你觉得要是有这样的人,就和你的爹一样吗?”
小兵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他背上有一长条伤口,被秋瑜缝好,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他含含糊糊道:“俺爹都不会对俺这么好,他老打俺,俺才逃出来当兵的。”
就在此时,军营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能动的伤兵跑到门口,就张大嘴。
“哇!”
秋瑜:“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