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瑛瑛面前,爱情不是羞耻的,勇敢是被赞叹的,黑暗是被正视和改正的,一切都是人间应有的模样。
秋瑜坐在秦湛瑛身边,看了许久的《花木兰》,梦醒时,心口一阵酸涩。
在你走后,这些人该多不适应这个世界啊。
吕瑛一晚上就跑了两个村子,又找到了黄家和钟家的围龙屋,给他们病得最严重的人送蒜素胶囊和成药,顺便从这两家知道了其他壳人围龙屋的地点。
围龙屋是壳人特有的建筑,也是古代民间少见的大型建筑,墙瓦都很完备,住这些屋子里的人是不怕雨淋水淹的,只是缺药。
吕瑛在天蒙蒙亮时回了城,身边已跟了许多壳人,这些壳人帮他联系上了东滨城内的其他壳人,有行商的小贩,也有读书的,做官吏的。
通过他们,吕瑛终于搞清楚了为何本地的官仓放粮有限(原因并不让人意外,就是有人贪污),又问清楚了贪污的人家。
接着刘红花千户就提着刀子去抄了一家,找出足够的粮食,官府粥棚里的粥立刻就稠得能插筷子。
而吕瑛睡了一觉,午后起床,打着哈欠去见了本地知府,秋知。
秋知看到他时,与秋瑜有几分相似的俊丽面孔上浮现一抹笑意:“我思忖着,你也该来了,如今这局面,也只有吕家可以收拾,只有你们,才敢收拾。”
娇小的孩子依然坐在属下怀中,看到秋知,却主动跳到了地上,没有再摆出居高临下的模样。
孩子柔嫩的声音在室内回响:“我这次走了许多地方,见过不少糜烂的官府,东滨算是好的,以你的处境,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
秋知笑道:“毕竟我有个傻儿子,他要赈灾,当爹的总想着帮一帮,只是秋家的势力集中在湖光道,粤东道这一块还是不熟,我尽了全力,也只能找回一半的粮食。”
吕瑛接话:“剩余一半不是找不回来,而是如果要找,你的官帽也不保。”
只这一句话,秋知面上的笑意便消失了,然后他面露苦涩:“到底是雨神后裔,您的灵慧比成人都不差了。”
吕瑛不语,只走上前几步,秋知便主动起身将主位让给吕瑛,吕瑛毫不客气地坐上去,又有奴仆过来倒茶送点心。
秋知坐在下首:“此次东滨城粮仓被贪污一事,我是心知肚明的,要不是小瑜带着暴雨台风的消息回来,让他们不敢出海,那些粮食最终会被运到焦家手中,又或者被海上的风浪彻底沉了,这事我也是默认的。”
“做官不就这样么,若想加入某一党,就得先和他们同流合污,民间有些人做生意,都要商人带着买家、中人和管事的官一起去嫖,或者一起做些什么只有自己知道的脏事,才能被视为自己人。”
秋知苦涩道:“我是想做实事的,可有些实事,不入一方势力,便绝对做不成,我先前做县令时想修堤,若没给上官贿赂,他便不给我钱粮,我现在又想重整此地商税律法,将港口经营得不输给琼山港,为北地送更多粮饷,助将士们抵御孟人,可焦阁老却压了我的奏疏,意思很明显,我投诚,他才将这份折子送到圣上面前。”
“那些人一直如此,党争总比做实事重要,想做实事的人也会被他们拉下水,染得一身脏臭,我有报国之心,却也成了蠹虫!”
说到最后,秋知已满脸嘲讽。
吕瑛想,若是自己不管此事,秋知为了秋瑜而强行捞回来一半粮食,那一半粮食本该是依附焦家的其他大族来吃,现在吃不着,必然会恨上秋知,而秋知又想做实事,以后还是要投靠某一方,只怕以后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实事办了,给皇帝捞了足够的军饷,可自己也满身污水,到了不得不被新帝砍头以谢天下的地步。
在南禹的朝堂上,想做实事的官员反而很难有好结局。
吕瑛一想到南禹的腐朽,还有那盘根错节的一群大族,突然就有点不想要老秦家的皇位了。
吕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恹恹的:“行了,我知道了,你把商税的折子呈给我,其他的你甭管了。”
秋知对吕瑛深深一礼:“多谢吕公子,鱼仔能得您的看重,真是三生有幸,属下明白,您出城救壳人,既是为了庇护信徒,也是让鱼仔不至于得罪死壳人。”
在粤东道待久了,秋瑜的爹也开始像其他当地的父母一样,用“x仔”叫自己的儿子。
吕瑛:“没事,我帮你也不光是因为你儿子,你本人也有我出手的价值。”
这年头想找个有心办实事的官还挺难的,没想到东滨一行,就让他逮着了刘红花、秋知两个,只要他们能力不差,吕瑛就把他们当吕家插在粤东道的棋子用了。
想来他那便宜大伯也不会介意自己腐蚀粤东道吧。
吕瑛懒懒想着。
秋知上前为小人家倒茶,又对吕瑛鞠了一躬,和姜平、岚山、岚溪、华美静等人互道姓名。
这就算新马仔入伙了。
跟过来的刘红花拍拍秋知的肩膀,亲热道:“我早和你说了,到了此处就得拜雨神爷爷的码头。”
秋知摇头感叹:“我可是天天拜雨神哩。”
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