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六司负责府里的吃穿用住行,大到内院人员调度,小到太子的蟒袍用金丝还是银丝,都有讲究。
从前这些事,明飞卿都亲力亲为,毕竟事关淮瑾体面,如今这册子摆到他面前,他都懒得去翻。
细春只好将里头要紧的几样拿出来问,得到明飞卿点头了才去安排采买。
这时,管家进来禀道:“殿下遣人来说,今日他在京郊军营检阅军队,中午不回来了。”
淮瑾最近改了性子,有事不能回来用膳时,会特意派人来告知明飞卿,生怕他误会什么。
明飞卿拍手叫好:“没他在我眼前晃,我中午能多吃两碗饭。”
管家:“。。。。。。。”
“殿下说,要少君做了午膳送去军营陪他吃。”
明飞卿品茶的手一顿,冷嗤:“他倒会享受,我不去。”
“少君,你不去,挨罚的就是我和厨司的人啊。”管家一大把年纪,几乎要给明飞卿跪下了。
明飞卿:“。。。。。。。”
到底是心有不忍,他放下茶杯,勉强答应。
管家面上一喜:“殿下还说,想吃少君亲手做的饭菜。”
明飞卿:“。。。。。。。。。。。”简直是得寸进尺!
“好,我就亲自为他下厨。”他答应得干脆,放下杯子就往厨司去。
时至中午,明飞卿填饱肚子,让下人把他做好的饭菜带上马车,这便往京郊军营去。
京郊军营是皇室操练军队的校场,能容纳十万大军同时演练阵型。
军营重地,各处关卡极严。
就算是有身份之人,也需有圣旨或者太子许可才行。
关卡上看守的士兵认出那是东宫来的马车,便知来人身份尊贵,又见上面下来的公子美如冠玉,腰间别着东宫的通行令牌,立刻猜出这是殿下娶的太子妃。
自然什么流程都不必走,直接将明飞卿迎进了军营。
明飞卿刚踏入军营境内,耳边忽然传来马的嘶鸣声,他循声望去,见一匹高大的黑马忽然了性子,挣脱缰绳要往军营外冲,而明飞卿恰好就站在出口正中央!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反应不及,就在野马即将撞到明飞卿时,一道人影急闪过,他飞身上马,用绳子套住马的脖子,往后一扯,野马当即后退数步,溅起一地泥沙。
马上之人利落地套上缰绳,三两下把马匹驯服乖顺,而后翻身下马,走到明飞卿面前,拱手道:“少君受惊了,这马是前阵子从北游边境劫来的,性子野得很,今日一时不查让它跑出来了,少君没伤着吧?”
明飞卿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认出救他的人是宋百——前世在西征中被割了脑袋曝晒在峡谷上死不瞑目的大将军,亦是淮瑾的心腹兼救命恩人。
他才有心思扫视整个军营,不远处有一群小将在沙地上演示兵法,有几个孩子气都未脱去的小兵在磨刀练枪,这群年轻的一腔热血只为报国的将士们,将在半年后,被老皇帝的私心害死在西边边境。
他们或死于雪灾,或死于敌人战马践踏,或死在厮杀之中——二十万条人命并一个大将宋百。
这是能捅向淮子玉的最尖锐的一把刀。
哪怕预见了这个结局。。。。。。
明飞卿真想见死不救啊。
第15章殿下有你是他之幸
他被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问:“淮子玉呢?”
宋百愣了一下,从前明公子喊太子爷都是喊的“阿瑾”,极少连名带字地喊。
“殿下在东营练箭呢。”宋百身边的小兵抢答道。
明飞卿跟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不一样,在他是太子妃之前,也曾跟淮瑾的兄弟们混成一片。
从前他来军营,时常会带两马车的糕点来犒劳将士们。
久而久之,军中上下都知道殿下心头装着一个绝世美人,这位美人不在云端,就在他们眼前,还经常给他们带甜糕吃。
去东营的路上,明飞卿每走五六步,就会蹦出个军中骨干来同他热切地打招呼,那不是谄媚的虚伪嘴脸,而是溢满真诚的喜欢。
方才那个念头带来的负罪感越加深重——仿佛他真成了拿刀的屠夫,这些鲜活的生命就是他刀下的“鱼肉”。
前世他真心为这二十万将士祈福,换来的是皇帝的暗算,换来的是淮瑾那句“不祥”,最后战败,所有百姓都来唾骂他,唾骂一个跟这场战争无关却足够软弱可欺的人。
今生他要活得轻松些,在祈福大典之前,若想彻底置身事外以求自保,绝对可以做到——只要他狠得下心。
然而此刻,他确实心软了。
耳边传来弓箭破风而出的声音,明飞卿抬眸,看见校场内的淮子玉正在拉弓,他身姿挺拔如苍松,双目锐利似鹰,风静止的那一瞬,三支箭急冲而出,二十米开外,全部正中靶心。
一阵欢呼雀跃而起:“殿下箭术奇绝!太厉害了!!”
“明公子来了!”
有个小将军瞧见了明飞卿,脸上的笑容更大,有人纠正他说:“笨啊!该喊少君了!”
淮瑾循声望去,见明飞卿站在场外,便拿着弓箭嘚瑟地朝他晃了晃,仿佛在说:我厉害吧!!
明飞卿:“。。。。。。”
淮瑾在将士眼中闪闪光,可在明飞卿眼里,他还不如刚刚那匹冲撞他的野马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