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快要落山。
少年在一阵窒息中清醒,他没死。
他好像永远死不了。
在河水里冻了三天三夜没断气,三道贯穿伤都开始腐烂流脓冒黑血了也没断气,高烧烧了将近一个月,嗓子都烧坏了,脑子都烧得混沌不清记不住事了也没断气,饿了将近一个月还是没断气。
如今被人打得浑身是伤,也还有一口气在。
他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步挪到镇外无人的河边。
那里有一处无人居住的破房子,因为有这个破房子遮风避雨,他没被冻死在边境的冬夜里。
他走到河边,借着清澈的河水看到自己的脸孔,被打得已经没了人样。
他用手掬起水,往脸上泼。
冰冷的水刺激着开裂的伤口和手上的冻疮,痛得麻木了,竟也不觉得多难受。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只以为有些人生来活得如此艰难。
幸而他还有所牵挂。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自己身上的破落玄衣,将最贴身的那件狐毛里衣解下。
布料沾着血贴在胸口那三道腐烂的贯穿伤上,他深吸一口寒气,忍痛将布料与血肉撕扯剥离!
他忍着剧痛,将布满血的狐毛里衣放进河水里。
他用手揉搓着上面的污渍,想把这件衣领缝得丑丑的衣服洗干净。
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与遭遇,唯独记得心里有个该万分珍视的人,而这件里衣,是那个人给他缝补的。
他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却能在高烧滚烫的梦里看到他,神仙一般的人儿,总在他最痛苦最落魄的时候,捧起他的脸颊,轻声喊他:阿瑾。
他说:阿瑾,别怕,没人能打倒你。
少年抬手抹去滚滚热泪,只为了记忆中的这句话,他就不会轻易服输。
他把里衣洗干净了,再挂到树枝上让太阳晒一晒。
衣袖滑落,他看到自己布满淤青的手臂上正在长出蓝色的花瓣毒斑。
那栋破房子的主人,全家死于往生花瘟疫。
第51章画本
短短两日,瘟疫席卷了整个昙花镇。
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知道自己得了疫病,竟也丝毫不慌,只想着及时行乐。
有两个满身毒斑的乞丐正坐在避风的角落里,如珠如宝地翻阅一本破旧的画本。
少年无助地坐在他们对面躲着风,他苦苦熬着疫病的病痛和箭伤的折磨。
他宁愿自己就这么断气了,也好过承受这般凌迟的痛楚!
对面两个人捧着那本画本,如饥似渴,眼底放着精光。
“可真是个宝贝,这可真是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