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少年是流着眼泪睡过去的。
他期望自己能梦见那个神仙一般的人。
现实里不敢拥抱触碰,在梦里他才敢。
然而这一夜他连梦都没做上一个。
他睡得昏天黑地,意识朦胧间能听到四周的窸窣动静,却无力醒转过来。
他甚至不知日夜转换了几回。
这日被阳光刺醒时,他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却明显感觉到身体轻松了许多。
长久折磨他的高热竟然不药而愈,那座压在他胸口的无形山峰似乎在睡梦中被人移开了。
他能大口地呼吸鲜空气,起身走路时也不再头重脚轻踉踉跄跄。
他感到胸口有些痒,在日光下扒开衣服细看,现淤血不知何时消退了大半,已经腐烂的血肉也在结痂脱落。
他手上的毒斑肉眼可见地在减淡,被火烧得肿胀的手不知何时消了肿,上面的冻疮已经不流血了。
惊吓大于惊喜,少年想起明飞卿对他说的话:我愿你无病无灾。
他不可置信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迫不及待跑去了河边。
他一觉睡了三天,这三天,在河边搜寻的人已经毫无收获地离开了。
他的出现没能引起任何人的在意。
清澈的河水倒映出少年欣喜若狂的脸,却在看清的那一刻,期望全部落空,笑容消失无踪。
虽然已经消肿,但疫病还没有完全散去,他的脸依然有一大片崎岖恐怖的毒斑。
他原以为自己不再丑陋,才敢生出几分妄想,想着要再去见明飞卿一面。
他从那页画本上知道明飞卿的姓名和身份。
知道他是西溱的皇后,不会在这种蛮荒之地待太久。
如果这张脸不能快一点好,他将错过和明飞卿相见的所有机会!
可他又无法纵容自己以这种丑恶的皮相去玷污明飞卿的双眼。
于是肩膀垮塌,十分失落。
但很快,他又现,脸上的毒斑正在一日一日地减少。
他的五官正在复苏,浑浊的眼睛变得澄澈有神,塌掉的鼻骨重挺拔如山,干裂惨白的双唇慢慢莹润饱满,整张脸的轮廓重硬朗清晰,不再奇形怪状。
他怀揣着满腔的喜悦与期待,等待自己彻底脱离怪物般丑陋的外貌。
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就藏在暗处悄悄地关注着明飞卿。
他观察到明飞卿双腿有伤,不能劳累,便自责那日竟然让他追着自己跑了那么远的路,还险些落进两个龌龊乞丐之手。
少年开始咬牙切齿地恨自己,暗地里扇了自己几巴掌视为赎罪。
他现昙花镇的水不干净,那些人总要把水煮沸几回才敢给明飞卿喝。但那水无论煮多少次都会浮着一层黄沙,明飞卿不忍为难身边人,每日只硬着头皮喝一些必要的水,时常被呛得咳嗽。
少年焦心不已,费尽心力找到了附近一个干净的泉眼,不过那个泉眼周围布满荆棘丛,要取水就得踏过荆棘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