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客人,邃敬不好去跟祖孙二人抢活做,便主动负责收拾棋局。
把扁圆的木制象棋一枚一枚装回盒子中的时候,邃敬注意到这些棋虽然据说好些年没用过了,但显然一直有人用心保养着,所有的棋子包括收纳的木盒都擦得干干净净,拿在手上的触感也很温润。盖上盒盖时,他还在盖子内侧看到了一个写得歪歪扭扭的“源”字,显然是白源小时候的杰作。
透过这一盒棋,邃敬就能想象出,当年白源的父亲还在时,父子间的温馨互动。也难怪刚才听他说要下棋时,白源会露出那种惊讶之余又有点怅然的表情来。
觉得自己窥见了白源藏在冷静淡定外表下的一点真性情,邃敬没有说出自己的现,若无其事地盖上盒子,做到餐桌旁,与白家祖孙二人一起享用普普通通但让人舒服的晚餐。
熟悉的向导就在身边,食物又都是照顾到哨兵感官需求的清淡口味,这一顿,邃敬吃得一点也不勉强,甚至有些过饱。
饭后他以基本等于添乱的行动,在白源欲言又止的神态变化中,跟对方一起洗了碗,然后依约摆开棋盘重开战局。
白奶奶并不懂象棋,只按照平日的习惯打开电视调到在追的狗血剧,看一会儿电视,又看一会儿认真厮杀中的两个年轻人,怡然自得。
等白源与邃敬有些疲惫地从棋局中回神的时候,才注意到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早就披着薄毯打瞌睡的白奶奶被他俩收拾的声音惊动,睁开眼睛道:“都这个时间了,小邃骑车回去也不安全,干脆住下来吧,反正也不是没住过。”
白源:“……”
看出对方隐约的不情愿,邃敬正准备开几句玩笑就走,窗外忽然响起巨大的雨声,就像谁家盛满的水盆被不小心打翻了一样。倾盆大雨伴随着闪电,眨眼间就形成汹涌逼人的气势,而且完全没有下一阵子就停的迹象。
白奶奶笑着折起薄毯道:“古人有个事怎么说的来着?‘下雨天留客’,小源,你换一下床单什么的吧。”
“奶奶……”
“唉,我年纪大了熬不住,先去洗漱休息了。”老人家眯起眼,捶着腰,缓步走向洗手间,压根没给白源反对的机会。
想问邃敬留下来的话,自己睡哪里的白源只好闭上嘴。
而邃敬则大方表态:“不用刻意换什么了,反正上次来时也睡过。”
第45章卧谈
窗外,万家灯火渐渐熄灭,整个城市都进入了休息时间。
雨势虽有减小,仍是持续不断地下着,在窗玻璃上自由流淌出一条条小溪。白源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无言地看着洗漱完就十分自在地躺在床上玩手游的邃敬,有种自己才是客人的错觉。
房间里的沉默像是某种无声的拉锯,最终邃敬先作出了妥协。
他打了个呵欠,拍了拍留出的一半床位问白源:“都过零点了,你不困吗?”
当然困。
白源平时生活很规律,即使是在快要高考的那段时间,也维持着晚十一点睡,早五点起的作息。如果不是邃敬在,平常这个时间,他早该进入一夜无梦的好眠中了。
“李立说你有洁癖,我怎么看不出来。”坐在原地没有挪动位置,白源语带轻嘲地问。
这点邃敬自己也觉得奇怪。好像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他的轻度洁癖就没对白源作过。不过……打量了一下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清爽感觉的白源,邃敬也找不出非要排斥对方的理由。于是他摊了摊手道:“他自己邋遢被嫌弃了,就说我有洁癖。既然你看不出来,那显然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
“是吗?”白源应着,起身走到床边,拉开被子也躺上去。
被窝已经被邃敬的体温捂出了舒适的温度,在这个寒冷的雨夜感受到这样的温暖,让人不由得立刻就有了睡意。或许是因为白源的靠近,或许是因为被子被掀起时趁隙钻入的冷空气,邃敬僵了一瞬,随即掩饰性地放下手机,伸手去关床头柜上的台灯。
黑暗笼罩了这个小小的房间,只剩下窗帘底部透进来的些许路灯灯光。
邃敬跟白源并排躺在这张宽度介于双人床和单人床之间的床铺上,呼吸可闻。他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黑豹熟练地爬到床尾的位置,蜷起身子压住被角,调整出让自己觉得舒服的温度。
“不把你那只鸟放出来遛遛吗?”邃敬轻问。
白源没有吭声,但过了一会儿,邃敬感觉到两个枕头中间微微凹下去一块,他侧过头,看到白隼闭上眼,窝在两个枕头之间,像个填充了满满棉絮的蓬松玩具。
在一切允许的情况下释放出精神体,对哨兵跟向导而言是最自然舒适的状态,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对自己特殊身份的认可与接受。邃敬现白源很少会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主动释放精神体,他曾以为这是因为白源觉醒太晚以至于对向导的身份仍然存在困惑,但看白源现在的反应,更像是对方因为太过习惯独处,所以就连属于他自己的精神体也不太容易融入到其生活中。
邃敬本想就这点向白源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却听到对方先开口了。
白源问:“你的象棋是谁教的?”
邃敬怔了怔,难得现在的气氛适合坦诚一些平时彼此都有意不深入的话题,他本来预想白源会问的是另一个问题,没想到对方最先提问的竟然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