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声起,待听到“海贼来了”的呼喊声骤起,容嬿宁和檀香顿时脸色刷白。
没过多久,船头的动静越大了,男女老少的哭喊声掺杂着粗里粗气的叫骂声,打破了风平浪静的江夜。容嬿宁和檀香被推搡扭送到船头时,那个一直衣着光鲜亮丽的胡氏此刻正蓬头垢面,几欲厥倒在身边婆子的怀里。
容嬿宁身着一袭淡青色襦裙,面上覆着月白色面纱,在贼人粗鲁的推搡下如弱柳扶风一般,落到众人眼里,喧闹声在一刹那间寂了几瞬。但很快,一个左颊横着道刀疤的海匪就粗声笑了起来:“看来老子今天还真是行了大运了,船上居然还藏着这么个美人儿。”
他身旁的一个小喽啰听见,小声说了一句:“老大,万一摘了面纱是个丑八怪呢。”
“你看那腰,啧啧啧,就算是长了一脸的麻子,蜡烛一吹,还不都是一样,嘿嘿。”
“老大说得对!”
不堪的话语声声入耳,容嬿宁面纱下的小脸气得通红,可强弱之分悬殊,她只能死死地咬住唇。
一旁的檀香眼见那刀疤脸伸手,竟是要去拉扯自家主子,连忙不管不顾地扑上前去阻拦,却不过是蚍蜉撼树,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被海贼喽啰控住。
侧身躲开刀疤脸伸过来的手,容嬿宁飞快地朝一边避逃而去,可船上海匪势众,眨眼间,她便被逼退到船舷边。身后是滚滚江流,身前是不怀好意的刀疤脸,容嬿宁绝望地闭上了眼,一只脚向后踏空,才要转身投入江流,便闻得清笛声起,一道疾风从耳侧袭过,随即她感到腰上被什么力道一带,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回到了甲板上。
容嬿宁仓惶睁眸,入目是一片月白色绣着暗纹的衣角,猎猎风中,衣角翩跹。容嬿宁抬头,只见眼前赫然多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而那刀疤脸此刻正蜷缩着身体,满地打滚。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众海匪本来还打算提刀迎上去,可眼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在“程咬金”一招之下就狼狈不堪的自家老大,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然而,不及他们四散而逃,就只见原本黑漆漆的江面上忽然火光大亮,张悬着官府旗帆的兵船四合而来,恰似天罗地网一般。
“是朝廷的人,快逃!”
可此等情形,哪怕是肋下生翅也在劫难逃。
一众海匪很快被押走,胡氏并船上的一众奴仆无不劫后余生地拍着心口念佛。
海面渐渐归于平静。
“姑娘受惊了。”
声音温润清朗,落入容嬿宁的耳中,令她下意识地抬眸朝转身而来的人望去。眼前人的形容入眸,只见那是一张极俊秀的面庞,狐狸眼中含着笑意却不显轻佻,反而让人观之可亲。
容嬿宁屈膝福礼,轻声言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白衣公子笑了声,正欲开口说什么,那厢胡氏就扶着嬷嬷的手快步行来。
她先是言辞恳切地道了谢,末了却盯着白衣公子道:“还请恩公您告知姓名家乡,等回京以后,我好让我家老爷亲自登门拜谢才是。”一边说,一边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白衣男子衣着不凡,形容俊俏,胡氏见了,心中一把算盘不由敲得噼啪响。
这般儿郎和她的宝朱,可真是相配得紧。
念头一生,如初春野草般疯狂滋长,胡氏面上的神色愈殷勤。
白衣男子牵唇一笑,视线从容嬿宁的身上扫过,又落向苍茫的江面,“莫说是职责所在,便不为此,亦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不必记挂。”言罢,足尖轻点施力,却纵身掠过江面,身姿轻盈地落于不远处的一叶扁舟之上。清笛声复起,须臾而后,那一抹月白便化作了夜色中渺不可见的一点。
正是来去无影。
——
是夜夜半。
岳城城郊一处僻静的宅院里,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惊得院外枯树上的老鸦“呀呀”的扑腾着翅膀飞远。
“爷,人熬不住刑,晕过去了。”一个身着劲装、脸上罩着半块铁皮面具的护卫垂躬身,声音冷硬恭敬。在他面前,一张白石桌旁,正有两人在品着茶,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先前江上的白衣男子。
但见他放下茶盏,看向自己对面的人,笑道:“暗夜司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
对面的人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瞧不清楚形容,可浑身气势却十分慑人。此时听见白衣男子的打,并未理会,只对那护卫道“斩去双手,挑断腿筋,扔出去。”
在护卫应声要去执行时,白衣男子笑容一顿,“我可见不得血光呐。”
他话音将落,对面之人再度开口,“不必去别处了。”
声音微冷,如凛凛寒雪一般,落在院中众人的耳中,几乎无人感到意外,唯有那被缚在刑架上据说是已经晕过去的刀疤脸抖了抖身子,惊恐的睁开了双眼。
挑筋断手,这样把自己扔出去,还不如一刀了结更痛快些。
恐惧袭来,刀疤脸张口欲喊,立时就被护卫们熟练地堵上了嘴。
那一厢手起刀落血喷溅,这一厢白衣男子展扇遮眼之际,却瞥见自己对面之人竟冷眼看着浑身血的刀疤脸被拖出去,那阴影外露出的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了几分,带着无尽的冷意。
第3章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