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妨沈临渊有此一问,容嬿宁惊得脸色都白了几许。思及上京前翠声透露的消息和胡氏早前隐隐流露出的打算,她不由攥紧了绣帕,声音微颤地道,“自然是上京探亲来的。”
“哦,是吗?”沈临渊目光微冷,“容姑娘可曾听说过本王曾有过三位未婚妻,且各个意外暴毙?”
见容嬿宁呆愣着,小脸上满是不安,沈临渊冷笑一声,“看来是有所耳闻的,但容姑娘只怕不知道,那三位女子之死并非是因为跟本王定了亲,相反,她们根本算不上本王的未婚妻。她们会死,不过是因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不知何时,沈临渊的手上多了一只小巧精致的匕,正被他把玩着。
容嬿宁不明白好端端地说着大阿福,怎么突然就扯到了眼下的话题上,更不明白沈临渊说这些到底是何意图。难道他察觉到自家舅舅曾有意要她李代桃僵,图谋溍王府世子妃的位置,所以认为自己和旁的别有居心的女子一样,为此也要她暴毙么?
容嬿宁虽然一向聪慧通透,但终究只是一个久居闺的女儿家。如今教沈临渊这样一吓唬,早已失了镇定,自然也分不出心神去深思。如果沈临渊真的要她的命,又岂会在她中毒后将人带回憩院救治。
容嬿宁白着一张脸往后缩了又缩,直将后背紧紧地贴靠于车壁上,竭尽努力地想要离面色沉冷的男人更远一些。然而,马车却在下一刻碾上一块碎石,剧烈地颠簸了一回。心神不定的容嬿宁没有丝毫防备,整个人一下子朝前栽去。
眼看着就要迎面撞上对面的车壁,容嬿宁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这般撞得晕死过去,总比让人吓死得好。
意料中的撞痛感并没有袭来。
纤细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撅住,紧跟着大掌微微一用力,容嬿宁整个人被拉扯着撞进一个温暖却坚硬的怀抱。冷冽的松木香气充斥在鼻翼间,容嬿宁一睁眼便看到一片玄色绣云纹的衣襟,不禁一愣,红云瞬时爬满了她苍白的玉颊。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容嬿宁慌乱极了,两只小手抵上近在咫尺的坚硬胸膛,正准备将那松木香气的怀抱推开时,被人先一步提起脖颈后的衣领,然后被拎坐到一旁,不远不近地挨着面色不豫的男人。
容嬿宁手扶心口坐定,勉强稳住心神,眼角的余光不期然地瞥见掉落于矮几旁的精致匕,微微怔然。
马车外传来时雨蔫蔫的讨饶声,容嬿宁不由看向沈临渊,后者没有说话,外面的时雨也乖觉地消了声音。
经此意外的变故,容嬿宁心中对沈临渊的畏惧没来由地消减了一两分,她小心翼翼地侧,不防正撞上沈临渊沉凝的视线。容嬿宁轻轻地抿了下唇,开口道:“谢谢小王爷。”
沈临渊看着强装镇定的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一声。
“这会儿不害怕本王了?”
容嬿宁很实诚地摇了摇头,“怕。”
但又不完全害怕。
她这会儿神思冷静下来,便看得更分明了,心里捋了捋,方轻声道:“您既然能够查到小女子并非单纯为着探亲上京,那么背后原委如何,肯定也瞒不过您。况且您真的要将小女子如何,也不会等到此时,不是吗?”
昨日在醉月轩的那一鞭再凌厉迅猛些,或者挥鞭前不予示意,又或者放任自己中毒不管,她都会命丧当场,彼时不过一场意外,与人无尤。
既然她现在好端端地坐在返回益阳侯府的马车上,他就不会真的对自己不利。
想明白这一层,容嬿宁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沈临渊一笑:“倒也不蠢笨。”
“……”这话听着仿佛有些耳熟?
容嬿宁偷偷地撇了撇嘴角,没有言语,马车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呼吸可闻。
未过多时,马车行驶的度慢慢地渐缓下来,最终,在一声马儿的嘶鸣里,徐徐地停了下来。外头时雨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爷,容姑娘,到地方了。”
容嬿宁绷了一路的心弦终于在此时松了几松,几乎在时雨的话音将落未落之际就要起身,察觉到身侧幽深的目光投来,她身形微微一僵,扭头看向端坐如钟的男人,翕了翕唇:“谢谢小王爷,小女子就此别过?”
“嗯,去罢。”
容嬿宁这才弯了弯眉眼,动作利落地钻出了马车。
踩着马凳走下车,容嬿宁抬头时才现面前的是益阳侯府的一处边门。一旁的时雨这时十分机灵地开口道:“醉月轩的动静和容姑娘您受伤暂歇憩院的事儿,爷已经吩咐人处理干净了,保证不会传出半点儿风声去。送您回来前,也已经事先知会过益阳侯,有人在此留门。”
容嬿宁心下讶然,下意识地转身看了一眼帘子四合的马车,水眸中流光婉转,将淡淡的欣悦揉碎。
她委实没有料想到,沈临渊事无巨细,将一切都考虑到了。
道谢的话,她已然说过多遍。此时,她走到马车的车窗前,轻唤了一声,见帘子掀起一角,容嬿宁扬起一抹清浅柔和的笑容,敛衽,郑重地向沈临渊施了一礼。
沈临渊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颔未语,顺手放下了帘角。
直到乌篷马车辘辘地行远,消失在僻静的巷口,容嬿宁方收回目送的视线,转身敲响侯府的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