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老六自是应下。
另一边瑛娘吩咐厨房做好饭菜以后,一份让跑堂的送去了厅堂,另一份则亲自送去了容嬿宁下榻的厢房。
厢房里,瑛娘看着小姑娘莹白如玉、姣若秋月的面庞,心生赞叹之余,又添几分隐忧。于是,在摆好饭菜以后,忍不住叮嘱一句:“姑娘既住在店中,便听我一句啰嗦,从这会儿起就不要出门去了。”她指了指厅堂的方向,说了外面的情况,叹道,“平日店里也不曾这样热闹,不过好在他们的目的仿佛不在打家劫舍,想来不去招惹他们,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容嬿宁有些不安,“不报官吗?”
瑛娘摇摇头:“这里地处安阳、晋城和岁州三城交界地带,周围寨子林立,鱼龙混杂,三城府衙平日也不敢贸然招惹,一来二去,这儿反成了三不管的地儿。”说着,她又道,“姑娘还是将护卫留在身边的好,这些事儿我倒还是应付得来的,不然也不会抛头露面做生意了。”
她一早就注意到两个青衣侍卫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边,还有意无意地替她挡住了尾随的仇老六。知道那是小姑娘的人,自然也就猜出了容嬿宁的一片好心。
“瞧着时辰,我夫君进城采买也该回来了,他在附近的寨子都有些交情在,倒不怕这些人。”瑛娘笑着,“我也该走了,免得外头的人一会儿闹起来,再牵扯到姑娘。”
说完,身姿娉婷地出去了。
檀香站在容嬿宁的身侧,有些紧张地朝外张望了一眼,咽了咽口水,声音微颤地道:“姑娘,咱们要不要换个地儿过夜呐。”
容嬿宁小脸微白,却摇了摇头。
先有人在厢房院外刻意徘徊打听,后有瑛娘叮嘱殷切,若说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可容嬿宁明白,这会儿她们即便想走也是走不掉的。
人都堵在大堂,她们一行人贸然出去,难免不会招惹麻烦上身。
“如今之计,也只能等他们先行离开了。”容嬿宁看了眼桌上丰盛的菜肴,委实没有了胃口,“檀香,你将这些分与宋大人他们,今夜许是要辛苦他们守夜了。”
檀香点点头,将食物一一放进食盒,提出去分给宋奇等人,回来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容嬿宁的身边。
到了夜幕四合,人声渐寂的时辰,瑛娘踏着夜色提灯而来,没有进屋,就站在屋外的廊檐下,语调亲和地道:“姑娘且安心休息,马老大等人都安排去了东院,由我夫君招呼过,今夜必不会来惊扰姑娘的。”
瑛娘起初对马耕谷和仇老六的确心存忌惮,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容嬿宁小心谨慎。不过,直到她的夫君回来,那马耕谷和仇老六一改之前倨傲不逊的态度,反而竭尽全力攒出一张笑脸来,这纵然让瑛娘不解,但到底心下稍安。
厢房内烛火明亮,隐约间映出半抹窈窕的身影,可片刻过去,屋内却静悄悄的,没有言语声传来。
瑛娘心思一转,明了,知道屋内那羸弱的姑娘许是起了戒备之心。但她回想一下,也觉得自己说话语焉不详,不似有说服力的,少不得细细地解释了两句。
马耕谷和仇老六初来乍到,见到酒肆里只有一个貌美娇艳的老板娘招呼,又现后院里仿佛住着一个娇弱可人的女子,心里自是起了些邪念。可当瑛娘的夫君披星戴月而归,进了客栈,那些在大堂里撞上正喝酒作乐的人见了,酒也不喝了,反而跟见了亲爹一样,跪到了地上。
据瑛娘的夫君所言,他曾无意中救过马耕谷一命,后者虽非善类,但救命之恩大于天,马耕谷才对其格外礼敬。
也正因为马耕谷知道自己今日差点儿砸闹了的客栈是瑛娘夫君所开,所以才收敛了气焰,乖乖地住到和西院隔着一条溪水的东院去了,甚至还耳提面命仇老六,教他彻底歇了心思。
屋内容嬿宁听了瑛娘的话,不由松了一口气,她起身打开门,冲着瑛娘微微福了福身子,“还望您原谅我适才的失礼。”
入夜时分,用完膳的宋奇前来谢过饭食之恩,隔着门提醒主子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叮嘱她对过分热情的老板娘心存一些警惕。因此,当瑛娘乘夜而来,容嬿宁心里的确打着小鼓,自然也没有轻易相信她一开始的说辞。直到瑛娘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楚明白,而前厅的喧闹声也的确朝着东边而去,慢慢地远了。这才打消了疑虑。
容嬿宁为着自己对瑛娘的揣测而不好意思,瑛娘却浑然不放在心上。
“小姑娘多留些心眼是好的。”瑛娘笑得坦然,“毕竟这复杯酒楼开在荒郊野岭,倒真有点儿黑店的意思。”
容嬿宁轻声道:“没有的。这里布置很是雅致,一点儿也不像呢。”
瑛娘好笑的摇了摇头,心道,这可真是深宅大院里养出来的千金小姐,确是天真单纯得紧,幸亏遇见的是自己,若真遇上些心怀不轨的人,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就教人哄骗了去?
不过,交浅忌言深。
瑛娘叮嘱安抚完,也没有继续在西院逗留,只吩咐厨娘烧了热水送到西院,之后就自回卧房休息去了。
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下来,强撑的倦意便一齐涌了上来,正巧厨娘送了几桶热水过来,檀香忙伺候着容嬿宁,准备沐浴。
客栈的厢房并不大,但内里陈设样样俱全。落地的冬梅报喜屏风后,置着一只半人高的浴桶。热水倒进去,氤氲的水汽很快就蒸腾起来,晕湿了屏风与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