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渊视线顿住,紧紧地盯着容嬿宁右边的胳膊,皱眉冷声道:“你受伤了。”说着,上前两步,一把攥住小姑娘纤细的手腕,紧跟着就抬起她的胳膊,动作看似利落却将力道控制得极好。
沈临渊不顾小姑娘那点儿微弱的挣扎,探手在她的手肘上下捏了捏,见她一张小脸乍红乍白,杏眸水汪汪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抿了抿唇。
视线扫过边上被檀香搀扶起身的宋奇,沈临渊冷哼了一声,“益阳侯挑的人,不过如此。”屋里这一个勉强能接住血滴刀几招,屋外的就更差劲了,竟是连些小喽啰都打不过。就这样的乌合之众,益阳侯居然也放心让他们护送这丫头?
容嬿宁这会儿只觉得手肘处钻心似的疼,疼得她根本没有听清沈临渊说了什么,“你松手,很疼的。”嗓音软趴趴的。
沈临渊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然后连名带姓唤了容嬿宁一声,淡声道,“就是断了也活该。”明明只要她答应,他就会安排人好生护送,可偏生要拒绝,白吃这脱臼的苦头。
“什么?”容嬿宁懵然抬眸,而就在此时,胳膊上冷不丁传来的锐痛教她瞬间红了眼眶,眼泪要落不落。
容嬿宁终于忍不住瞪了一眼脸色冰冷的男人。
“这几日不许提,将养着就没事了。”沈临渊淡淡地瞥了一眼小姑娘瞪得圆乎乎的水眸,眉眼处染上一丝浅浅的笑意,恰如冬雪初融,衬得他那张俊脸愈昳丽了几分。
容嬿宁呆了呆,后知后觉地现自己的手肘上痛感好似减弱了许多。
所以,方才他是在为自己治伤么?
容嬿宁不由垂了眼眸,为自己的失礼而赧然,可心底里还是有些不平之气。哪怕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可一句“活该”还是教容嬿宁心里莫名地烦闷。
外面,山雨的势头仍然迅猛,淅淅沥沥的,半点儿不见势弱。
不用沈临渊吩咐,冷罡便已经领着人将血滴刀和他的喽啰们带离破宅,远远地料理干净。任凭血色无声地染红荒僻的湿土,他也只木然地扫了一眼,就折回破宅复命。
沈临渊打了冷罡与其余暗夜卫,站在堂屋门口,兀自盯着潇潇的雨幕,良久,转身看向窝在婢女怀中阖目养神的小姑娘,深邃的眼眸里幽澜微起。
似乎打从在长公主府里见到她开始,这姑娘就一直是个麻烦体质,走到哪儿,祸事就跟到哪儿,好端端的躲个雨,竟然也能撞上那样穷凶极恶的家伙。
想到血滴刀,沈临渊眸光森冷。
那样的人,死不足惜。
哐啷。
悬在墙上的残画坠落,动静突兀,惹得沈临渊侧身望去,只一眼,他就皱起了眉。
原先他不曾留心,此刻才注意到身处的破宅有几分眼熟。视线落于东墙的残缺衣柜上,沈临渊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九年前,这里尚且没有败落至此,但却和今日一般,见了血光。
他隐约记得,那时自己好似曾善心大,救了一个小怂包?
时间隔得太久,记忆模糊了,今儿倒旧日重游了。
沈临渊的视线再次投落于容嬿宁的身上,摩挲着腰间的软鞭,他蓦地无声一笑。当年的小怂包要是好生长大,该和她一般年岁了。不过比起小怂包,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内里却是个有韧劲的,胆子大,气性也不小。
约莫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外头的雨势终于渐收,天色也逐渐明亮起来。在廊檐下滴滴答答的水落声中,檀香轻轻地唤了自家姑娘几声,不见反应。倏而,注意到自家姑娘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也比平时粗重了几分,檀香心口一紧,手微颤着探上容嬿宁的额头,触及一片滚热,“姑娘?姑娘!你醒醒呀。”
骤雨风寒着凉,兼着受了惊吓,容嬿宁烧得整个身子滚烫。
檀香赶紧扬声喊宋奇套马车动身,急着送自家姑娘入城看诊,然而,她才咬着牙要扶人起身,就见面前笼下一片阴影,一双五指修长的大掌出现在视野里,然后是健壮有力的胳膊。
在檀香的目瞪口呆中,沈临渊淡漠这一张脸,弯腰将烧得已不知人事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察觉到怀中人轻得过分,沈临渊不由皱紧了眉头,脚步滞了一息,才阔步往外走。
檀香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刚出堂屋的门,就看到那众人口中的冷面活阎罗居然抱着自家姑娘坐在了马背上。
姑娘病着,哪里能够这样折腾?
这时的檀香已经顾不得心中的畏惧,冲到马前,哆哆嗦嗦却语气坚定地冲着沈临渊道:“小王爷,我家姑娘她现在可禁不住,您……”
“把披风取来。”
被冷声打断话的檀香微微一愣,堪堪回过神,就看见宋奇一瘸一拐地递了一件眼熟的披风过去。
眼睁睁看着男子冷凝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地给她家姑娘戴好兜帽,又用披风将人裹得结结实实,檀香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就要去追那飞奔离开破宅的骏马。
宋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对上她不解又愤怒的目光,嚅了嚅唇,解释道:“马车太慢,会贻误了姑娘的病情。”
“可也不能把姑娘交给那个……”天杀星啊。
后面三个字,在冷罡睇过来的视线里消了音。
冷罡走过来,视线在檀香和宋奇之间逡巡了一回,语调没有半点起伏:“容姑娘在我们爷身边,不会有事。”顿了顿,继续道,“我与你们同行,到安阳城和爷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