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人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道:“听说薛大人的侄女儿今年正值婚嫁之岁,婚事挑来捡去至今未定,指不定今儿薛大人是有意择个侄女婿也不一定呢。”
苜城知府薛承屹年近半百,膝下无儿无女,独将胞弟之女宠上了天,这在苜城并不算鲜事。因此,一听这话,众人心头不免一动。
传言中,薛大人的侄女骄纵跋扈,但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更何况若真能攀得薛家这门亲事,来日有薛大人照拂着,何愁不能青云直上?
圆台上的秦师爷命人点上一根香,言明以一炷香为限组队,香燃尽则赛诗会正式开始。一时之间,众人东张西望,有人呼朋唤友,择着熟悉的诗友同窗结伴;有人大着胆子,寻着合眼缘的人,提出邀约;也有人心念薛大人的侄女儿,四处寻寻觅觅,场面顿时热闹又混乱起来。
沈临渊不着痕迹地抬手护在容嬿宁的身侧,听了诗会的规则,不由眉梢微扬,垂眸看向身侧的小姑娘,问她:“容姑娘有没有兴?”
容嬿宁诧然抬眼,撞进他含笑的凤眸,“您要参加么?”
沈临渊一笑:“有道是入乡随俗,既然来了,自是要见识一二。”
“我……”容嬿宁瞥一眼那厢人群簇拥的圆台,杏眼里满是纠结之色。
沈临渊开口相邀,她自知不好再拒绝,可抛头露面登上高台,置身众人瞩目之下,她又害怕自己没有那样的勇气。
踟蹰犹豫半晌,容嬿宁正准备硬着头皮再拒绝一回,可还没等她开口,沈临渊突然脸色一变,提步匆匆离去,像是一阵疾风刮过,容嬿宁呆呆地扭头,便看见那道云峰白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人海中。
不远处檀香和时雨兄妹对视一眼,见他二人也是一脸懵,便顾不得许多,连忙快步奔至自家姑娘身边,“姑娘,生了什么事?”因为有沈临渊在,他们几个伺候的人只能远远地跟着,半点儿不清楚这边两位主子之间的情况。
容嬿宁摇摇头:“我也不知。”
她的心里有点儿惴惴不安起来,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的纠结犹豫和流露出的拒绝之意惹怒了人,沈临渊才会拂袖抽身而去。可时雨时雪仍在一侧,容嬿宁又直觉,沈临渊的离开不是为了这个。
时雨这会儿也走上前来,道:“容姑娘莫要担心,爷应当是有事暂离,一会儿该就回来了。”他到底常年跟在沈临渊的身边,对自家主子了解颇深,因此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着沈临渊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嗯,没看着主子的身影,倒看见了冷罡那根木头。
冷罡前两日被派去跟踪一人,这会儿突然出现在苜城灯会上,只能说明那人也在此处。时雨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但涉及暗夜司的公案,他又不好与容嬿宁明说,只能语焉不详的解释一句。
而容嬿宁何等心思通透,看着时雨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猜到五六分,那点儿惴惴的掺着一丝失落的情绪立时消散许多。她目光落于长街一侧的茶棚,抬步走过去。
茶棚的位置距离赛诗台不远不近,坐落于一棵大榕树之下,这会儿众人皆奔着赛诗台而去,这里反而清静下来。坐在棚中,既能看得清赛诗台处的繁华热闹,又……
“这里清静显眼,爷回来了也不至于找不着咱们,嘿嘿。”时雨笑嘻嘻地说。
容嬿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不过口渴罢了。”
这温温淡淡的语气教时雨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主子,忍不住别开脸偷笑起来。
别说,容姑娘娇娇柔柔的,这别扭的脾气倒真和自家主子有九成的像哩。
容嬿宁身姿袅娜,哪怕有长长的幕篱遮面,也挡不住浑身灵动的气质,只单单坐在那儿,不多时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过来。期间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搭讪相邀,无一不被时雨和时雪拦下,只得悻悻而归。
“月中婵娟,人间仙娥,姑娘一人于此饮茶,岂不寂寥?”身穿绛红色圆领锦袍的少年阔步走进茶棚,旁若无人地走到容嬿宁的桌前,清秀俊美的脸上笑容殷切,语带调笑地道,“不如小爷来陪陪姑娘如何?”
时雨兄妹方才挡走几人,不料竟有人如此行事无忌。
时雨道:“我劝你小子趁早离开。”不然等爷回来,只怕这小子得脑袋搬家。
那少年闻言笑得越肆意,嗤声道:“我跟你家姑娘主子说话,干你一个下人底事?”一面说,一面拖着凳子朝容嬿宁的方向凑过去,“那边诗会热闹,小爷正缺个伴儿,不如小娘子和小爷一起怎么样?”
浓浓的脂粉香味袭来,容嬿宁下意识地起身避开,声音微冷:“还请公子自重!”
少年跟着站起身,抽出腰间的玉骨扇,拿在手里掂了两下,突然眼中精光一闪,飞快地伸手就要去掀开容嬿宁面前的幕篱。然而,他的指尖方一触碰到那层轻纱,就一阵钝痛袭来,痛得他几乎飙泪。
少年抱着手就要痛骂,一抬头却看见自己有意搭讪的美娇娘正被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拢于怀中,对上男子那仿佛淬了冰雪一般锋利的视线,少年顿时缩了缩脖子,吓得两腿打颤。“你你瞪、瞪什么瞪!”
沈临渊凤目微眯,看着他,“想死么?”
话语冰凉,一听就不是玩笑话。
少年连连后退两步,却还大胆地梗着脖子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没错,你还敢弄死我,就、就不怕律法昭彰么?”他不过就是看到小美人形单影只,想着安慰一二,又没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