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里差点儿当街取了他侄女儿的性命,明日岂不是要打上衙门,在他这一方知府的头上耀武扬威?若不给那些人一点儿颜色瞧瞧,只怕事情传扬开,他的威严也将荡然无存。
于是,薛承屹目光冰冷地看向秦师爷,“派人立刻去弄清楚这起人的来历去向。”
秦师爷当即应声去办了。
然而,不等薛承屹派人找上沈临渊,翌日清晨,苜城知府衙门的大堂里,沈临渊领着冷罡一早就等在了那儿。
薛承屹初到衙门,甫一进门就得了消息,说是昨夜伤了薛琼枝的凶徒正在公堂之上,他顿时面露煞气,气冲冲地奔了过去。可他一只脚刚买进正堂的门槛,看到端坐上,气质卓然若岭雪山松天边月的人以后,当场脚下一软,险些仆倒在地。
跟在他身后的秦师爷不明所以,连忙上前数步,一边扶人,一边就要出声呵斥。
薛承屹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进堂中,在秦师爷惊惧的目光中猛地跪伏在沈临渊的面前,浑然不见平日的气势,只颤声道:“下官薛承屹见过小王爷。”
小王爷?哪儿来的小王爷?秦师爷兀自迷糊一会儿,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也跟着跪到在地,惶遽不安地道:“小的秦一寿拜见小王爷。”
此时不论是薛承屹还是秦师爷,脸上都是一片灰败之色。
溍小王爷那是何许人也。十四岁接掌暗夜司,行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朝中百官无不闻风丧胆。传闻,教之盯上的人,可没有一个下场好的,几乎都折命于暗夜司的诏狱之内。薛承屹之所以能一眼认出这位“天杀星”,还是因为三年前进京述职当日,于宫廷御廊上撞见其不顾禁宫规制,手起刀落结果了一个三品大员的性命。自那以后,薛承屹噩梦连连半月有余,神思恍惚之际总能见着那三品大员死而不暝的圆目。
薛承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招惹上这位爷,眼下见着他出现在自己的府衙之内,又想到门口衙差的言语,顿时遍体生寒。
好端端的,这位爷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苜城?琼枝这丫头平素闯祸就算了,怎么还能招惹上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煞星”呢。
“起身回话。”沈临渊淡淡地说了一句。
薛承屹微愣,心道,莫非这位爷并不是登门寻衅的?如此一想,便心生侥幸,不由地抬袖揩了揩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然后慢慢地爬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试探着开口问道:“不知小王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小王爷恕罪。”说着,顿了顿,咽了口口水,又继续道,“小王爷您这次来是……”
沈临渊的左手搭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咚——咚——咚”,叩击声沉闷,传入薛承屹和秦师爷的耳中,如心头擂鼓,耳响炸雷,每一下都让他们心胆颤然。许久之后,久到薛承屹弯着的腰柱酸,久到秦师爷汗湿衣背,沈临渊方缓缓开口,声如冷玉,道:“本王以为,薛大人的手下该正在满城寻找本王,为免薛大人劳师动众,本王自然还是乖乖归案的好。”
他分明语气淡淡,但薛承屹闻之,只觉得屠刀悬颈,立时又仆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地面,身子抖若筛糠。“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沈临渊凤眸微眯,冷冷地看着跪缩成一团的薛承屹,“不敢?本王瞧着你倒是敢得很。”
薛家家仆并知府衙门的衙役可谓苜城地面的地头蛇,既得了薛承屹的吩咐,立即就行动起来,没有花费多大的功夫就查到了云来客栈。不过,在冷罡的安排下,客栈周围早有暗夜卫把守,那些仆众衙役却是半分也靠近不得罢了。
这些情况薛承屹尚不知晓,此时他只一边磕头一边道:“是下官教养侄女儿不力,惯坏了她,让她有眼无珠冲撞了小王爷您,念在她年纪尚小,不懂事,您就饶她一命,下官日后一定好生管教于她。”
沈临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护犊如斯,实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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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十两银子能干啥。
容小宁:保命。
沈阿渊:作用可大了去了。
【9号早上要去医院抽血,所以明晚需要早睡,更就并在今天啦。后面会慢慢调整成正常日更的频率_(:3」∠)_】
第36章不赦
薛承屹满头冷汗淋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位爷话中有话,别有所指。但他不敢问,亦不敢多嘴,只能趴伏在地上,讷讷不言语。
“只不过本王若是不愿饶她呢?”
沉金冷玉的一句话,让薛承屹一颗心如坠冰窖,整个人的脸上都露出灰败之色来。他紧紧地攥着手,过了许久,才颤着身子咬牙道:“下官,下官不敢包庇。”
他疼爱薛琼枝,但更爱头上的乌纱帽。
更何况他无比清楚地知道,犯到暗夜司手上的人,没有几人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朝阳,更遑论得罪暗夜司之主、恶名昭彰的溍小王爷了。
权衡利弊,作出抉择,不过短短一瞬,薛承屹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意与狠绝。
将薛承屹的神色变化尽数纳入眼底,沈临渊的眸中划过一抹讥讽笑意,旋即又淡将下来。
若依着沈临渊素日行事风格,如薛琼枝这般犯到他手上的人,早该死了千百回,但这一回,他抚过右臂上的某处,眼波微闪,只任由薛承屹心中百般猜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