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手下挽的动作半点不停,见问不禁笑了一声,道:“时雨小哥说,我们可能需要暂留此地两日,又说他家主子是喜静的性子,便将客栈整个包了下来。”
“暂留于此?”容嬿宁微微蹙眉,“为什么?”
檀香扶住自家姑娘的头,以防扯到她的头,动作利落地束好带,把一根碧玉滴水补药轻轻地推入云鬓环髻之中后,一边扶着容嬿宁起身,一边回忆着说道,“奴婢也跟时雨小哥打听了,他没有细说,只道是小王爷这两日有要事须得处理,另外还说小王爷已经吩咐他们安排船只,说是两日后直接从苜城码头沿水路下江陵呢。”
檀香说了许多,容嬿宁听着却不由想到沈临渊受伤的胳膊,一时眉头颦蹙得越紧了些许,心头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来。她翕了翕唇,终归没有追问下去,只思量一时便吩咐檀香去寻宋奇,将此事说与他们知晓。不管怎么样,宋奇等人都是益阳侯亲自挑选派遣的护卫,少不得需要叮嘱一二。
薛琼枝在云来客栈外面吵闹起来的时候,容嬿宁正坐在一楼大堂某处精致的屏风隔档后小口地用着朝食。听见动静,她放下手中的汤匙,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生了何事?”
檀香不明所以,正准备转过去瞧上一眼时,就见时雪绕过屏风过来。她今日穿了一袭玄色的束袖劲装,手里握着一把短剑,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利落又飒爽。
时雪面上扬着主仆俩熟悉的笑容,走上前,笑吟吟地道:“姑娘只管安心用膳,不必担心外面,主子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容嬿宁闻言一愣,旋即试探地问道,“外面,是昨晚上的那位姑娘?”掌柜和薛琼枝说话的声音不小,容嬿宁听着女子似曾相识的相识,再听时雪如此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怎么又来了?”
容嬿宁昨夜被沈临渊护着,离他那样的近,自然注意到他出手时丝毫不曾留情,是对那位荒唐的女子动了杀念的。若当时她没有出言拦住他,只怕那姑娘当场就会没了小命。
原以为那姑娘在鬼门关走一圈,吃了教训会有所收敛,但眼下外面越闹越大的动静分明昭示着人家是寻仇上门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哪怕知晓沈临渊手段通天,但容嬿宁的心里仍旧惴惴不安起来。她仰起小脸看向时雪,声音里藏着一丝丝颤意,轻声问道:“沈公子不在吗?”
她后知后觉地现,自早起到现在,莫说沈临渊,便是他身边的冷罡和时雨都没露过面。
然而,转念想起檀香转述的那番话,容嬿宁抿了抿唇,忙又改口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时雪面上的笑容却越真切了些,把短剑换了只手握稳,方回道,“爷一早出门,去知府衙门了。”
“去府衙?”杏眸微微睁大,容嬿宁禁不住地站起身来,语气里难得添了几分焦急,“怎么就去那儿了呢?”
见她紧张的模样,时雪失笑道,“姑娘莫要担心,区区一方知府,耐何不了爷的。”
容嬿宁俏脸微红,嘟囔着轻声反驳,“我没有担心的。”那位爷是金尊玉贵的溍小王爷,又是权倾天下的暗夜司指挥使,身份摆在那儿,还能教人欺负了去?她不过就是……是有点儿意外而已……嗯,就算担心也是担心他手臂上的伤。
时雪对此,笑笑没有说话。
不过,听着外面的动静陡然间沉寂了一瞬,时雪嘴角的笑意稍敛,神色跟着一凛。显然,在薛琼枝搬出其伯父薛承屹来之后,掌柜终究不敢将人得罪狠了,说话间已隐有些讨好的意思。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逼近门口,时雪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短剑,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客栈四周潜藏的暗夜卫对付那些暗地里蝇营狗苟的宵小之辈不在话下,但却不好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露面拦下寻衅滋事的薛琼枝。时雪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意在护容嬿宁的周全。
然而,即便掌柜让了路,薛琼枝仍旧未能踏入云来客栈的店门。
被人用剑挡于门外,薛琼枝收回刚刚抬起将落未落的一条腿,缓缓地眯起一双丹凤眼,从鼻翼间溢出声冷哼,“你是什么人,居然也敢挡本姑娘的路?”
“京卫巡防营校尉宋奇。”宋奇手里的剑直指薛琼枝的脖颈,面无表情地报上名号。
薛琼枝脸色忽地一变,随即仰头笑了两声,她扭头看了眼身后缩头缩脑的赵武,“赵武,听说过这号人没?”
赵武不过薛家家仆,土生土长的苜城人,活到这么大还没踏出过苜城半步,哪里能知晓京中人事?故而薛琼枝有此一问,不过是不信宋奇所言罢了。
在苜城,天高皇帝远,京卫巡防营的官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呢?
薛琼枝认定宋奇是虚张声势,目光再落于逼至近前的剑尖之上时便多了几分不屑,但见她一手摸上腰间,动作迅如疾风般抽出一柄寒光凛凛的软剑,手腕转动,暗使巧力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猛地挑开宋奇的剑。
宋奇不防这女子胆大如斯,一时被击得往后退了半步,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提剑迎上薛琼枝的攻势。一个久经行伍磨炼,一个闺花拳绣腿,三招五势过去,高低立现。宋奇扬眉笑了声,正欲快刀斩乱麻将人拿下之际,却见薛琼枝突兀地阴笑了声,手朝怀中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