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道:“公子,我们现在还去探望陈姑娘吗?”
柳晗抬头,静心苑近在眼前。
苑内住着的正是当初疯癫了的陈雁儿。
柳晗本意是要去探视一二,可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当即吩咐绿芜调转方向。
柳晗再度找到静意师太,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师太,本官想要再了解一下静文师太遇害当晚生的所有事情。”
静意闻言,几不可见地拢了拢眉头,良久才颔应下。
她引着柳晗主仆到另一处禅房,又打了小尼去请了当晚目睹了始末的几个人,之后才开口与柳晗说道:“那日贫尼下山化缘未归,不在庵中,其中细节只怕说不清楚,为免贻误大人查案,还得请大人您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没过一会儿,禅房的门再度打开,依次走进来四个小尼。
静意师太一一介绍道:“她们一是主管厨房的妙恩,一是当时为周公子领路的妙能,另外俩人便是当夜故意和周公子起争执的妙悟和妙信。妙能、妙悟、妙信三人,违背庵规,本该逐出倚云庵,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她三人只是初犯,贫尼才将她们继续留在庵中,为师姐守灵祈福,日后入后山守墓。”
柳晗看向这四人,见其各个低着头,便问道:“你们谁来说一说当夜的事?”
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静默良久,妙能才上前半步,答道:“让我来吧。”
原来妙能在一次下山化缘时,路遇流。氓调戏,得曹正宽出手相救,故而心内一直感念其恩德。当曹正宽央她寻人和周安生争执,她也曾犹豫过,可是曹正宽以救命之恩为挟,还放言说,如果她不乖乖配合,就会派人放出话去,污蔑她一个出家尼姑与人私通,淫乱庵堂。妙能只好应下,寻着庵内素来喜欢贪点小便宜的妙悟和妙信,使了点儿小小的计策,教二人生争执,且好巧不巧撞上周安,将其也攀扯了进来。
本来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谁料到一向早眠的静文师太半路撞破,不仅将争端和平化解,还邀周安入庵详谈。趁着静文师太回房的功夫,曹正宽又让她去将周安也引到静文师太的禅房。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为何要那样做,直到我看到师父她……”妙能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杀了师父,早知道这样,我死也不会答应他的。”
柳晗问道:“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要做伪证,诬陷周安,一错再错!”
妙能这时便只顾着摇头,满面懊悔,可终究于事无补。
柳晗见无法再问出什么,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妙恩,“静文师太一向膳食都是由你负责的?”见其点头应下,方又继续询问道,“那一日静文师太可食用了什么平日里未曾用过的吃食?”
妙恩道:“师父平时对吃食要求不多,除了一日三餐的斋饭外,傍晚的时候会用一杯清茶,此外就没了。”顿了顿,她又道,“不过那日傍晚师父却让我送了两杯清茶过去,说是近来心神不宁,须多些清茶静心凝神。”
“两杯清茶?”柳晗侧看了看手边桌案上摆着的一壶清茶,凝眉道,“为何是两杯而不是一壶?”
妙恩不妨这一问,愣在当场,过了一会儿也只是摇摇头罢了。
柳晗的视线在四人身上逡巡一回,心下明白,若妙能所言为真,那么曹正宽的确就是用刀刺了静文师太的人。可是毒呢?
“灯前对坐如梦杳,茶香回甘细品嚼。细品嚼、茶也冽冽,相对坐、梦也迢迢。”
禅房外忽而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禅房内众声皆寂,先是静意师太回过了神,立时就要打人出去:“又是那陈家的小姐,妙清你出去看看,好生将人送回去。”
那妙清应了声,转身就要出去,可还没等她迈开步,便被柳晗喊住。
柳晗理了理衣袖,看向静意师太,“今日该问的本官已然问完,偏巧此行也是要探望那陈姑娘一二,便由本官送她回静心苑罢了。”
对此,静意师太并未有异议。
等目送柳晗主仆二人的身影出了禅房,慢慢地远了,看不清了,静意师太才看向妙恩几人,“今日大人问话一事,莫对旁人提及,以免徒生惶恐。”
因着静文师太遇害,倚云庵已被不少人视为沾了血光的不祥之地,庵内众尼亦是惶惶不安,故此静意师太一吩咐,四人少不得紧紧闭上嘴巴。
不再议论静文师太之死,这是庵内现在明令禁止的。
出了禅房,由绿芜推着朝方才戏声传来的方向行去,越行得近了,那唱词越听得清晰,反反复复,一段词儿,唱的是:
“灯前月下细观瞧,流年岁华、也印在他眉梢。
他也是、人已老,人已老、十年了。岁华悠悠人已老,依旧是、那潇潇洒洒、透著些儿不耐烦的、曹大爷。惫赖滑头又波俏,七分不羁三分刁。
十年了、闪躲避藏难知晓,真情细剖在今宵。真情告、人已老,人已老、花已凋。红颜已老花已凋,悲也无泪、喜也带嘲。
灯前对坐如梦杳,茶香回甘细品嚼。细品嚼、茶也冽冽,相对坐、梦也迢迢。”
绿芜道:“这段唱词好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柳晗看向那躲在矮木丛中的黄衣女子,认出那就是数月前被陈家人送到倚云庵的陈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