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穆湾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日磨磨蹭蹭,到今天勉强抄完诗书,眼看着两日后楚先生就要回来了,那一本厚厚的字帖可还没有动过几页。
穆湾湾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连连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慕夏道:“姑娘,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眼下正得空呢,不如先抄几页?”
忍冬也附和道,“姑娘也莫指望奴婢们了,楚先生可是知道奴婢们的字迹,要是再被她现,告到老爷夫人跟前,奴婢们的月钱就要没啦。”
一语中的。
上次旷课后,穆湾湾带着临摹的字帖去见楚先生,那些大字里由忍冬和慕夏代的部分都教她圈了出来,生生的摆在穆湾湾的面前。
穆湾湾还记得,当时年纪不大的楚先生用十分沧桑无奈的声音语重心长道:“湾湾啊,你得对得起你爹付给我的工钱啊。”
可是,穆大小姐又无意成为盛京才女,略通墨,她便已经自满自足了。
这大概就是书上所说,实系凡庸之辈,胸无大志罢。
忍冬和慕夏软声劝着,只教穆湾湾再无心思去看外头纷纷扬扬的杏花雨,视线从高高的墙头划过,她眯了眯眼,转过身,从慕夏的手中直接拿走了字帖。
就在慕夏以为自家姑娘终于要做些正事了,便只见穆湾湾抱着字帖跑进了卧室内间,不多时换了一身裁的春衫,风风火火就朝外面跑。
慕夏看得愣,回过神来才要去追,就被忍冬拉住了胳膊,“别着急,姑娘跑不远的。”
因见慕夏懵懵的,忍冬指了指隔壁的方向,好笑道,“我俩不肯帮忙,还能教姑娘嚯嚯也就只剩下俩人了。”一个是府里的大公子,另一个就是隔壁的江少爷了。
这般时辰,大公子人在宫中太学,能让姑娘不扑空的也就是那位伤筋动骨一百天,至今还躺在床上休养的江少爷了。
穆湾湾轻车熟路地从衫眠巷的侧门进入江家后院,一路溜进了江少洵的扶风苑。
扶风豪士天下奇,意气相倾山可移。
江少洵素喜诗仙太白的诗句,彼时读到《扶风豪士歌》,为诗中纵横捭阖的豪迈与自由洒脱之气感染,当即就将自己的住处改了名字。
这会儿的扶风苑里静悄悄的,间隙里只能听见风穿竹林的吟吟声,阳光穿林过叶在半开半阖的门扉上撒下婆娑光影。扒在门边朝里面望去,穆湾湾没有看到沃怀的身影,低头稍一沉吟,小手一推,“吱嘎”一声,房门就被推开了。
屋内一样是静悄悄的,穆湾湾放轻了脚步,转过落地的屏风,便看见江少洵躺在榻上,阖目而眠,正睡得香甜呢。
脚下的步子微微一滞,穆湾湾惊觉自己来的时机不对,本着不打扰伤患的原则,悄咪咪地又转了过去,猫着身子就要撤出去。可是,步子才迈出去一半,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穆湾湾扭过头,再看向床榻时就现,适才还好端端盖在江少洵身上的被子这时候已经散落在了床边的脚踏上,而兀自酣眠的江少洵毫无察觉,甚至还侧了侧身子,睡得更香了些。
春日温暖,可穿堂风还是夹杂了一些寒意,如果任由江少洵这般睡下去,少不得旧伤未愈又要增添的病症了。
穆湾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抱着字帖,无奈的一叹,她这是上赶着来伺候他江三少了。
第1o章插ptero1
三月中,下了两场春雨,盛京城郊区的农民荷锄披蓑,走上田间垄头,细心拾掇出生百谷,城中家家户户也跟着张贴谷雨贴,饭桌上也多了一道菜,香椿。雨前香椿嫩如丝,吃香椿也被雅致地称为吃春。
此外,在这一时令,茶山上二春茶春稍芽叶非处呢,叶质柔软,色泽翠绿喜人,且作为雨前春茶滋味也是最鲜活的。一批春茶送入盛京城内各大茶铺,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京中各世家贵族相继在府中举办茶宴,烹茶、品茗、斗茶……一时之间成了众人追捧的风潮。而其中让京中贵女最为向往的便是清和长公主在其名下资产——曲水流觞举办的春茗宴,毕竟清和长公主为人骄矜,眼界甚高,并非什么人都能入她的眼,得到一张邀帖。
往年里,穆湾湾的名字一样不在春茗宴的邀约之列,可今年长公主府的嬷嬷却亲自送了一张邀帖到穆家。
穆夫人将那邀帖郑重地看了几遍,才唤了穆湾湾到跟前,叮嘱道:“此番长公主念及你,九成是看在你舅舅的颜面上,明日宴会上你须得谨微慎行,切不可随性失礼。”
韩彰率军凯旋,平定边境之乱,惠安帝大肆犒赏韩家军之余,也晋了韩彰这个主将的爵位,现如今他已经是盛京城中炙手可热的武定侯,京中贵族莫不想和这鲜出炉的武定侯攀上些关系,而穆家因为和侯府的姻亲关系,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清和长公主是惠安帝的亲姑姑,深得陛下敬重,自然无需趋炎附势。穆夫人身居后院,听说过长公主有一幼子,如今正值说亲的年岁,而此次的春茗宴较之往年的便多了一重深意。
穆湾湾抱着穆夫人的胳膊,听她絮絮的说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婉儿姐姐也会去咯。”她自己盘算着那长公主之子的年岁,和自己很不相当,料想长公主之意应该是落在了韩婉儿的身上,而将自己一并叫上,想来只是顺便捎上的,毕竟韩婉儿重回盛京才短短数日,和京中贵女圈的联络并不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