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而老丈人看女婿则恰恰相反。
十几年来,穆夫人一直把江少洵视为半个儿子,对他颇为关心体贴,而穆鸿达眼看着狼崽子一日大似一日,危机感跟着在心头集聚,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家娇娇软软的闺女儿就被狼崽子给骗走了。
“反正这桩事情记不能着急!”穆鸿达沉默了许久还是坚持己见,他将锦匣拿在手里,道,“既然江家没有主动提起,我们更得稳住,左右孩子们都还小呢。”
这话的确在理,穆夫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然而,她想起月前生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叮嘱自己的丈夫,“婚书暂时不提不是不行,可老爷也得答应妾身一件事。”
妻子愿意松口,穆鸿达喜上眉梢,“别说一件,便是十件也应你。”
穆夫人起身,从他怀里取回锦匣,转身放回原处,才盯着穆鸿达柔声道,“平日里少为难少洵些,那孩子知根知底的难道不比别人好?”穆夫人没说的是,知女莫若母,她这个闺女伶俐归伶俐,可在感情上却迟钝很。但饶是如此,仍不难看出她对江少洵的不同。
穆湾湾和江少洵冷战一个多月的事情,穆夫人略有耳闻,即便不知其中细节,但瞧着那些日子自家女儿闷闷不乐的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穆鸿达心里不情不愿,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生怕惹得妻子不高兴了,她回头就把婚书公之于众,到时候隔壁那个小狼崽子有恃无恐,岂不是要把狼尾巴翘到天上去?
“我应你。”勉强扯了扯嘴角,穆鸿达又小声添了一句,“上回还不是臭小子不顾规矩,竟然都学会了爬墙!要是传开了去,岂不是要坏了我们家湾湾的名声?”
更何况他下手心里都是有数的,天知道那天狼崽子走什么神,才摔成了那副模样。
穆鸿达心里正腹诽着,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他拧眉望去,见到府里的管家陈叔一脸忧忡地站在门外,便开口问道:“生了何事?”
陈叔赶紧回道:“是江家出事了。”
他方才从外面办事回来,注意到太傅府府门大开,江家下人进进出出,十分慌乱。于是,略一思忖便上前打听了一番,不料得了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想着,也不等自家主人细问,陈叔就忙跟倒豆子似的将询问来的信息一一说了出来。
“江小少爷今日早起出门,说是晌午便归,结果过了用饭的时辰也不见人影。老夫人心下不安,打了人去寻,将小少爷平日常去的地界都找了一遍,可都不见人影。倒是翰墨坊的掌柜说,刚开门那会儿江小少爷去过,还给了他一份书单,特意叮嘱说半个时辰以后会亲自去取,可半天都没等到人。”
陈叔啰啰嗦嗦说了半晌,穆鸿达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道,“江少洵失踪了?”
陈叔默然。
江少洵失踪了。
江家上上下下派出不少人手,几乎快要将盛京城给翻了个底儿朝天,可到处都没有寻着半点儿踪迹,和江少洵一起不见的,还有他的随行护卫沃怀。
江家老夫人初闻消息,当场晕厥过去,好容易被救醒以后,只一迭声地吩咐找人。穆湾湾闻讯赶到瑞鹤堂时,江老夫人正半卧在床上,一手拂开药碗,咳喘着道,“我不吃。”
看着丫鬟捧着药碗进退两难的模样,穆湾湾赶紧接过药碗坐到床榻边,安抚江老夫人道,“有沃怀跟在江少洵身边,他一定不会出事的,说不得是半道上遇见了故交,被拉回家中喝酒忘了时辰也是有的。”
这话说得连穆湾湾自己都觉得心虚。
到了这般时辰,江家下人早到各府上询问过了,便是和江少洵十分要好的曹廷安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穆湾湾心里隐隐不安,可当着江老夫人的面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道,“江奶奶,或许一会儿人就回来了,您要是不吃药,坏了身子,不得让江少洵跟着内疚自责吗?”
江老夫人看着小姑娘清亮的眸子,终于还是抬手接过了汤药。
等到江老夫人服药入睡以后,穆湾湾方才蹑手蹑脚地从房中退了出来,迎面正遇上脚步匆匆的江少兴。
“江二哥哥,有消息了吗?”
江少洵失踪的消息一传开,江少兴便从书院赶了回来,循着自家三弟出门前留下的只言片语,一处一处去打听,可如今天色已晚,却一无所获。他将抱在怀里的蓝布包裹递到穆湾湾面前,道,“这是我从翰墨坊带回来的,三弟要的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话本子,我猜这些应该都是给你准备的。”
“啊?”穆湾湾惊得呆了呆,“怎么会……”
江少兴摸了摸鼻子道,“这两日他一直在跟同窗打听,说是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小姑娘,想寻个法子逗她开心。三弟熟识的女子也只有湾湾你了。”
穆湾湾捧着蓝布包裹,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到那日江少洵咬牙切齿地抛下一句“你,好得很”就策马扬长而去,心下有些茫然。但是,这会儿她也无暇去厘清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只仰头看着江少兴道,“就没有找到半点儿别的线索吗?”
江少兴摇了摇头。
尽管江少洵身上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可沃怀却是江原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是在大内青衣营训练过的,身上的拳脚功夫高,一般人很难能在他手上讨得便宜,如今江少洵连着沃怀一起失踪,这桩事情处处透着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