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逃出去一个,薛波必然有所顾忌。不论摄政王在朝中如何位高权重,但如果纵子行凶,尤其伤害的还是三朝元老的江太傅之孙,到时候肯定会被千夫所指、万民唾骂。薛波但凡有一点儿脑子,也不敢在明知事情传扬开的后果的情况下,真的要了他的性命。
沃怀哪里肯抛下自己的主子,固执的不肯走,被江少洵一把推向巷子的另一个方向。
江少洵眨了眨酸胀的眼睛,视线从头顶的瓦缝移开,屋内的黑暗让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听着屋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料定外头把守的人不过两个人后,江少洵在心里暗嗤一声。
这薛波还真是放心啊。
尝试着动了动手脚,江少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再度回想起沃怀离开后薛波陡然变色的大脸,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想的那般,沃怀逃走了,薛波就算严令手下的人将他往死里打,那些人也没敢用尽全部力气。
屋外风声阵阵,吹动枝叶狂动,“沙沙”声入耳,偶尔还有一两声狼嚎声传来,江少洵依稀想着,薛波将他打成这模样,就算要把他关起来也不会在摄政王府内,恐怕外面四野荒僻,是处深山老林罢?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外头狼嚎的声音愈地近了,紧跟着江少洵就听到外头巡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颤着的声音。
“该不会是真的有狼罢?”
“别吓唬老子,咱这里点着火呢,怕什么?”另一个粗噶的声音立即斥道。
“可万一那东西不怕呢。”
“……”
“就算狼不来,天亮以后呢?”那人明显还有别的顾虑,“老四,你想过没有,世子做什么把人扔到这个鬼地方来?”
“不是跑了一个,不好再把这个当街打死?”
“你糊涂呢。跑了的那个肯定会搬救兵回来救人,世子是一定不会认的,到时候要是真的找过来了,还能有你我的好果子吃?”
那老四闻言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重开口道:“他娘个腿,搞半天是要我们俩当替死鬼呢。”顿了顿,又道,“盔子,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坐着等死吧?”
不等盔子说话,便听见身后的小破屋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隐隐地还有几声极为压抑的痛吟,二人对视一眼,知道屋里的人已经清醒了过来。老四道:“里头的小子不知道听了多少去,要是让他活着回去了,我们横竖也是个死,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做了,赶紧逃命去。”
说着,握紧了手里的刀就冲进了屋子。
房门突然被打开,月光洒进来,照在老四手里的刀身上,反射出冷冽冰凉的寒光,刺得江少洵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然而,就在老四举刀欲砍的一瞬,慢一步的盔子赶过来将人一把拉住,“你疯了。”
老四道:“他不死,我们就得死。”
江少洵低头勾了勾唇,接着睁目抬看向站在近前的两人,薄唇轻启,一字一句慢慢地道:“不,只有我活着你们才能不用死。”
努力地忍住身上阵阵袭来的钝痛感,江少洵撑起气力道:“我若死了,你们就算逃了也会被抓回来,因为薛波需要一个替死鬼。”薛波设的这场局,除了他自己的心腹外,还有另外两个人证,一个是沃怀,另一个就是陪他做戏的素衣女子。“我没猜错,你们并不是摄政王府的人,而是薛波雇回来的人。”
见二人愣愣地点头,江少洵心中把握更高,“那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当朝天子的老师、三朝元□□太傅是我的祖父,大理寺卿江原乃是我的父亲,我未来的大舅子可是渝亲王的伴读兄弟。”说着,江少洵咳了咳,继续看着被唬住的两个人道,“就是薛波都不敢干脆利落的要了我的命,你说,换了你俩,杀了我,逃?逃得了吗?”
老四抖着手里的刀,喝道:“就算不杀你,我们也是死路一条。”
江少洵闻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道:“不,你们是江某的救命恩人,只会成为江家的座上宾。”
那老四和盔子不由得看向彼此,一时果真动摇起来。
另一边,沃怀被穆湾湾和江少兴带进府,好容易救醒以后,他立即把薛波带人伏击江少洵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就急匆匆下榻要去救人。
江少兴一把将人按住,沉声道:“你内伤很重,救人的事情交给我们。”
而穆湾湾跟沃怀确认了他们遇到伏击的地点以后,提着裙子就冲了出去,江少兴拦她不住,只能也跟了过去,半道上遇见了穆景皓,三人便一起赶到了离翰墨坊不远的那条巷子。
可月色之下的深巷静悄悄的,从巷头到巷尾空空如也,三人叩了几户人家的门扉,打听了一回,都道是晨起那会儿隐约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但因为害怕招惹是非上身,都没有敢出门查看,只是后来打斗声停了以后,悄悄开了半扇门向外张望一眼,看到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人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朝城门的方向去了。
有一人道:“当时好像还有个女子的哭喊声,听着倒像是宋记豆腐坊的宋巧尔。”
穆湾湾立时就要往宋记豆腐坊去,但穆景皓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眉目微凝道:“天色已晚,你先回家去,哥哥答应你,一定把江少洵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