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记错,韩夫人娘家似乎还有一个未出的姑娘,年纪好像也跟他家湾湾一般大小?
这般一向,穆侍郎当即抬手虚握以拳,扣在唇边,轻咳一声,喊了江少洵回到自己跟前,问他:“你与冯大儒几时动身?”
江少洵道:“定了十六日一早动身。”
穆侍郎颔:“此去一路风霜,求学固然要紧,可需记住,万般身体为上。且在外不比家中,行事当更稳重些。”
穆侍郎如此语重心长地交待叮嘱,教江少洵顿时受宠若惊,少不得一一应下。
等到穆侍郎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该叮嘱的不该叮嘱的都说了,事无巨细,甚至比江原这个当亲爹的嘱咐得还要认真。他看着小狼崽子冲着自己目露孺慕之情,不由得一激灵,赶紧找补道:“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自家孩子一样。”
“穆叔的一席话,小侄受益匪浅,一定谨记在心,绝不辜负穆叔您的期望。”
“我对你有什么……”
穆侍郎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穆夫人笑吟吟地打断了。
她道:“今日是婉儿大喜的日子,少洵是来上门恭贺的,可不是来听你这个老古板教训的。”说着,拉了江少洵到身边,温声细语道,“外头宴席人多杂乱,你的伤才刚好,为免再被冲撞着,已经吩咐在后面花园给你单独安排了一席,有皓儿陪着你,快去罢。”
江少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实在是太麻烦了。”
穆夫人道:“这里也不是外家,客气什么。”
“那侄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穆夫人笑眯眯的,转头去寻儿子,可穆景皓早就被太学同窗拉走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找一个小丫鬟来带路,便听见江少洵说道:“侯府从前侄儿也来过几回,认识路,再者,姨也说了这儿跟自家一样,那就让侄儿自便吧。”
想着今日府中大喜,到处都是丫鬟小厮,江少洵这么大个人也不至于在府中走丢,穆夫人便也没有再折腾,由着他自己出门去了。
“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这小子!”穆侍郎哼了哼。
韩彰笑道:“我瞧着这孩子不错呢。”
“你又知道了?”
韩彰道:“别看我总在军营里,可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这孩子性子纯善,目光干净,没什么鬼心思,倒是不错。”
穆侍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纯善干净?哪家纯善的小子会去爬姑娘家的墙头?
不过,还没等他反驳,穆夫人就已经开口道:“哥哥的眼光和我一样,我瞧着少洵这孩子就挺好的。”
“……”一向只听自家媳妇儿话的穆侍郎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韩彰见状笑着摇了摇头,道:“当初你们和江家那纸婚书的事儿,我也略知一二。叫我说,妹夫防备这孩子也没什么的,只孩子们的姻缘且由着他们去,左右也不是多么着急。”
穆夫人点点头:“我预备着等湾湾及笄以后再说呢。不过,这事儿却是八、九不离十了。”
江少洵的心意只差没有拿写在脸上了,而她家的小闺女虽懵懵懂懂的,但知女莫若母,小姑娘别别扭扭的态度早已泄露了心思,只是两个年纪都还小,却也不着急捅破窗户纸。
另一边,江少洵出了门,步过长长的回廊,途径一处桂花林,循着几近模糊的记忆兜兜转转,半晌,终于转到了一座水榭前,看到正趴在栏杆上喂鱼的熟悉身影,他好看的桃花眸里染上一层笑意,抬步走了过去。
水池中,黑的、白的、红的、金黄的……各色的鲤鱼攒作一堆,争先恐后地抢夺鱼食,看上去热闹极了。
“姑娘,江少爷来了。”忍冬注意到不远处走来的青衣男子,忙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穆湾湾喂鱼的动作一顿,将手里最后一点儿鱼食撒进水池里,再把小碗塞进忍冬的手里,飞快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穆湾湾笑盈盈地转身,冲走近的江少洵挥了挥小手,声音清脆如春日里的黄莺鸟啼鸣一般,道:“你终于来啦!”
“你知道我要来?”自然而然地伸手抚平小姑娘头顶翘起的一小缕丝,江少洵扬眉问道。
穆湾湾连连点头,道:“哥哥他有旁人要招呼,所以呢就委托我来照应你了。”一边说,一边拉着人往水榭里走,“虽说没有前头的喜宴热闹,但这里可安静了。”
“最重要的是满桌的饭菜没人抢了?”江少洵揶揄道。
穆湾湾也不反驳,十分坦然地道:“还不是沾了你江三公子的光。”
进了水榭,入目便是一张黄梨木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馥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勾得人腹中馋虫大闹。念及江少洵身上的伤,韩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另外做了准备,因此满桌丰盛的菜肴还是以清淡滋补的为主。
江少洵原以为自己可以恃伤而“娇”,享受一下穆湾湾对自己的体贴与照顾,哪知入了座,小姑娘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珍肴美味上,竟是半分目光都没有再落在自己的身上。
手里的筷子不由自主地放下,江少洵盯着那大快朵颐的小姑娘,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有点儿闷得慌,难道他这么个大活人不比这些菜更吸引人?
“咳咳!咳咳——”
江少洵咳嗽了数声,小姑娘终于抬眼看了过来,明亮的水眸中含着几分担忧,问道:“你怎么了?是伤口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