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腹白,启明星依旧那么明亮,新的一天就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拉开了帷幕。
只是,今天的清晨给我的感觉却大不同,只因我的心跟着一群黑衣人步入了黎明前的黑暗。
夜色渐退,太阳将要跃出地平线了,已没有时间让我们继续伤怀,因为,我们必须听从清铭将军的嘱咐,迅远离‘魔鬼城’。
我向着渐渐放亮的东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爬上了干爹的马背,再没回头,径直往那依旧夜色朦胧的西方匆匆而去。
干爹将我揽在胸前,用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头顶,我微微用力缩进他怀里,去寻找那温暖和安心的感觉。
科西嘉叔叔走在我和干爹的身侧,没有如平日那样活泼和多话,心里仿佛也有很多感触。
阿迪力大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们,不知是怕惊扰这沉默的气氛,还是担心我们的骑术不够老练。
老车把式虽然断了一条胳膊却丝毫不影响他骑马,他的骑术就如他的驾车技术一样娴熟,只见他的身子随着马儿的动作上下起伏,优雅而自得。
与我们一同被放走的还有十七名商人,其中九人还是阿迪力大叔商队的同伴,他们也骑着黑衣骑士赠予的马儿。
马儿的踢踏声显得很是悠远,我们则很沉默,没有人说话,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许多话语,只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罢了。
‘魔鬼城’在身后慢慢变矮,我们渐渐远离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地方。它虽然只是我们逃亡路上的一站,而且,我们就要远离它了,可在这块奇异之地的遭遇却在我心底留下了永远也磨灭不去的印记。
昨夜的经历太过波澜起伏,心中充满太多的念头,导致了我人生的第一次失眠,此刻,我竟随着马儿错落有致的奔跑,在颠簸的马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们已不再是二十二人的队伍了。
蒙古骑兵的追击既突然又快,令我们措手不及,别无去路之下,幸存的所有商人都不约而同地往‘魔鬼城’这个唯一可能的救命之所涌去。
‘魔鬼城’复杂而庞大的地形保护了幸运儿,侥幸活下来的商人们提心吊胆地躲藏了一夜,直到四周一切声息皆安静下来。
天色已至破晓时分,惊魂未定的幸存商人们才敢露头出来,小心翼翼地潜出‘魔鬼城’,摸索着向西前进,最终,幸存的人们重又聚集在了这条荒芜之路上。
四散重聚的商人们的相遇,伴随着一场又一场地惊吓,待看清彼此以后,相熟之人不免相互安慰、低声垂泪一番,既为能够逃脱死神的魔爪,也为这趟注定赔本的买卖。
劫后余生之人在大哭一场之后,自然也免不了一场疯狂的大笑,既为能够保住性命,也为众多相识之人再次一同看到初升的朝阳。
为了逃脱蒙古骑兵的追杀,商人们在疯狂逃跑的同时,无不拼命将车上的货物甩出马车,这样做一是可以减轻马车的重量,使马儿跑得更快一些,二是希望甩落的货物可以阻挡一下越逼越近的蒙古骑兵,能够多一分逃跑的机会,那时候,只要能不丢掉性命就已是万幸之事了,其余事情哪有空去多想?
当阿迪力大叔找到他们的商队,现除了一个被甩出马车而不知死活的伙计之外,其他人竟然全部奇迹地活了下来,只是,他们的货物业已丢失得一干二净,每一个人都像是逃荒要饭的乞丐,脏乱而狼狈。
当我被越聚越多的商人说话声吵醒时,商人们正在核算这次损失,其实根本没有核算的必要,除了我们因恐惧而忘记将车上的货物丢出去之外,整个商队根本就没剩下几件货物。
即便如此,我们所携带的瓷器也已在翻车时摔得粉碎,只剩下了科西嘉叔叔一直抱着的那四匹丝绸还完好无损。
谁又能想到我们车上那原本并不起眼的货物,竟还成了整个商队财富的象征了,真是世事难料呐!
商人们相互搀扶着、蹒跚着往前走着,没有任何人想要停下来等一等其他失散未归的商人,更没有人提议回去找寻丢失的货物,大家全都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着、走着,只因我们本身亦自顾不暇,一心一意地逃命还不一定能否活着逃离蒙古骑兵的追杀,又怎敢停下来等候其他人,更哪敢回头寻找货物啊!
阿迪力大叔所属商队的领看到了我们,他先是和声安抚仍有些惊魂未定的我,然后又叮嘱我们不要介意损失,活着就是最大的收获。
其实,他才是损失最大的那个人,因为,他们商队全部的货物都已丢失,甚至还有人员伤亡,这些都需要他进行赔偿的,而他竟还有心思来安慰我们,使我对他的好感大大加深。
阿迪力大叔所属商队的领叫做阿合奇,他是喀什城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商人之一,阿合奇大叔在喀什城的名声一直非常好,从不克扣伙计应得之利,甚至还会根据表现额外分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