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少、少夫人……”
黎洛栖朝赵赫延看去,面露疑惑。
就听月影忙抱剑行礼:“少夫人,在下月影,世子爷的暗卫。”
黎洛栖一听,忙点头:“你好啊。”
此时月影就站在门边,离那张桌案八千里,离书案后面的世子夫妇一万里……
而他要站在这么远的地方汇报情况,月影又瞟了眼黎洛栖,世子好像没有让她走的意思,少夫人也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所以他可以说了吗?
“你要是方才把脑袋撞傻了,就给我滚出去。”
赵赫延声音沉沉,激得月影一跳,忙道:“方才我去沈听住所翻过,并不曾现民愿书……”
他话音一落,一旁的黎洛栖也愣了,眉心蹙起,再看赵赫延气定神闲的,“掘地三尺没有,那就从他嘴里撬出来。”
撬?
黎洛栖忽然想到方才吃饭席间,定远侯说的要把沈听绑起来拷问,虽然父子俩性格不同,但赵赫延还真是在他父母的基础上手段更上一层楼。
“不用找了,任何人都可能做备份,但沈听不会。”
少女清丽的话音一落,月影顿时怔住,却见世子眸光沉凝,“你认识沈听?”
黎洛栖缓缓吸了口气,“带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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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的民愿书不管是不是真的陈情,只要上面罗列出的细枝末节被提刑司验证,就足够说明这份证据的真实性,沈听的弹劾就更有力。
而现在定远侯府被人挖了坑,还不知道这坑在哪里。
马车缓缓行驶在寂静的官道,一直饶进东边民巷内,道路陡然变得狭窄,车厢中,赵赫延没说话,只是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位夫人。
当他从黎洛栖口中听到“沈听”二字时,对她的看法,似乎又要多了一层。
忽然,马车在一声“吁”里停了下来,月影径直跳下车,抬手朝眼前这处朴素的庭院门敲去,开门的是个睡眼惺忪的下人,“大人已经歇下了,您有事还请明日再来……”
话没说完,一道剑光抵在身前,下人脸色一白,瞬间睡意全无,顺着剑光往上看,是一个年轻男子笑嘻嘻的脸庞。
“既是来找沈某,就不要为难我的家仆。”
忽然,院中传来一道清朗男声,月影抬手,利剑入鞘,嘴角噙笑行礼:“沈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沈听眉宇冷淡:“深夜见面恐遭人非议,有什么事,还请你家主子明日再来吧,请回。”
就在沈听收回视线之时,马车门帘让一道纤细的素手拨开,珠玉般莹润的声音落入这冬日的悠长暗夜:“沈听,别来无恙。”
沈听瞳仁睁睁,素来寡淡的脸顷刻覆了层惊愕,步子也不由朝前迈去,直到那副娇若桃花的鹅蛋脸映入眼帘,他方皤然说出话来:“小栖!”
马车里的赵赫延将他一张表情看得真切,眼睑落下暗影,只听黎洛栖朝沈听道:“上来。”
不过二字,方才还义正严辞拒绝的良臣,此刻便踏上脚凳,掀起车帘入内,灯笼的火光一映,他这才现偌大的马车厢里还有另一个男子。方才眼眸中亮起的光顷刻暗淡一半,就听黎洛栖道:“这是我夫君,定远侯世子。”
沈听垂眸敛息:“若是为弹劾一事而来,恕沈某爱莫能助。”
他话音一落,整个车厢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冷,沈听紧咬牙槽,看向坐于暗处的赵赫延。
然而,车厢里的一方小桌格挡在他面前,沈听看到黎洛栖与赵赫延坐在一道,身子微微挡着他。
黎洛栖将桌案上的宣纸轻轻推到他跟前:“当初扬州府乡试,沈大人夺得第一,后乡试被查出有人泄密,并于沈大人身上搜出一份考卷,与乡试题目一字不差。”
少女的声音在幽寂的车厢里响起,似一泓清澈泉水,却让当事人额间渗汗,双手紧紧握拳:“你应当知道,那是诽谤。”
黎洛栖笑了,“我父亲坚持查明真相,不愿自己寄予厚望的学生断送前程,让府衙继续搜证,最终沈大人才得以被无罪释放,只是您在牢狱里呆着的那几日,应当知道被诽谤的感受吧。”
沈听蓦地抬眼,瞳仁凝起:“那封民愿书是我回京路上途经兖州时,百姓跪轿上书的,一切弹劾所言非虚,绝不是诽谤!”
黎洛栖左手掖起衣袖,不疾不徐地磨着墨,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沈大人还记得当初是如何为自己洗脱身上那份考卷的么。”
她话音一落,对面的沈听脸色便白了。
黎洛栖手上的狼毫在砚台里拖过,白毫顷刻便染上浓墨,被她落在了沈听的右手边,“你说自己素来过目不忘,乡试结束后,便一字不差地将题目默写下来,以供书院的同窗晚生参考。那么,沈大人这次上书的民愿书,想必也能一字不差地,写在宣纸上。”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压迫感,甚至带着笑意,仿佛真的是场别来无恙的见面,如果眼前这个少女没有说最后这句话——
“若是沈大人无法一字不差地默写民愿书,那么,我是否也可以弹劾沈大人您,乡试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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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在看不见尽头的长街上,车里还散着淡淡的墨水气,黎洛栖坐在赵赫延的一侧,想着方才他拿到那封民愿书时看自己的目光,似笑非笑,夹杂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