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悠突然嗤笑出声,“我活了那么久,还没有见过如此诅咒自己的人,池满歌啊池满歌,你怎么就不盼着点自己好呢。”
“是啊,”满歌语气有些感慨,“人本应该盼着自己好些,你若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出手,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是吗,”云瑶悠呆愣了许久,才默默站起来面向满歌,“你知道吗,何婉悦疯了。我初过来之时,她也是这样呆呆地坐着,旁边是绣了一半的手帕,练了一半的字,磨了一半的墨。她回头看向我,她说,‘你也来啦’。”
“她和我说了许多故事。高门贵女,入宫为妾;算计别人,争宠不成;父兄叮嘱,无人念己;一朝事败,沦落冷宫······”
说着说着,她声音中带着哽咽之色,“然后她就疯了,就好像那只写了一半的字,只磨了一半的墨,我与她的人生,竟然也算过半了。前半生是繁华簇拥,高高在上,后半生是寂寥冷冷,人走茶凉。”
她往前走几步,倚在门上,痴痴地看着门外的天空,“我知道,若我事成,必然不会有这番感悟。可是啊,我输了。你说,我是为着什么呢?”
“人啊,栽了跟头才会明白许多道理,可有些跟头,栽了就从此起不来了。”
“我也,不想起来了。”
她转过头,微微歪着脑袋看向满歌,漾起一抹笑容,“景贤妃,你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满歌耐心地听完她说这些话,心中难免泛起异样的情绪。
来这晨熙宫之前,她以为云瑶悠会不忿地呵斥她,会恨,会不服,会诅咒,会用不堪入目的话骂她。
然而转念一想,或许是真的身不由己,但许多事情是她咎由自取。真真是应了如烟的那句话。
跟错了主子,便只能用自己的命来偿自己的眼拙了。
“是鸩毒,”满歌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会有些痛,但是不会持续多久。”
云瑶悠接过若思手中的小瓷瓶,“你还算聪明,用的是随处可见的瓷瓶。”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满歌,又笑了笑,“好啦,我不害你。若哪日你大权在握,可否照看一下我的妹妹,她唤云晗桐,你莫要让她入宫。”
“好。”
说罢,满歌站起来出了正殿,言辞带上了正殿的门。
东偏殿门口,何婉悦正身着破旧的月白色舞裙,踮着脚无声地舞着。
见满歌出来,她停了下来,赤足跑到柱子后面,只探出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她。
满歌搭上若思的手,缓步出了晨熙宫。
宫内突然响起何婉悦极好的唱声,“破檐阑珊处呀——呀,呀,断垣残壁,故人几时归啊——”
满歌站在宫外,看着言辞将大门关上。
故人,不会归了。
延福宫。
在满歌三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各宫都送来了不少贺礼。桃枝正带着青枝和木枝在清点。
“娘娘,”桃枝拿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各宫送来许多赏赐,贺礼,这是玉倾宫送来的,奴婢瞧着有些贵重,这要如何回?”
从前自己手中没有实权,可以心安理得地收后宫众人送来的礼物,只是如今自己已经是协理六宫的景贤妃了,为了一个体面,须行回礼之事。
满歌接过那个锦盒,现是一对暖玉手镯。通体嫩鹅黄,触手生温。
暖玉莫说嘉佑国,就连天下也是难得。尤其是这手镯,镯体没有丝毫裂缝,浑然天成,便更为难得。
若思也瞧见了那对手镯,“从前娘娘从府中带来了一对芙蓉玉佩,倒是配得上。”
“那便回那对芙蓉玉佩吧。”满歌将锦盒递给若思,“就放在饰盒里头罢,好玉不宜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