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泠泠的江水滔滔流了多久,像那游子,一去不回头……”
“塞北残阳是她的红妆,一山松柏做伴娘;等她的情郎啊衣锦还乡……”
那时候起,宋茉就想回东北了。
她想小时候过年时买的通红大灯笼,想等灯笼挂上去后低头看地上绰绰的、喜气洋洋的影;
她想爷爷家热乎乎的炕头,想念那张木桌上的瓜子花生大白兔奶糖,想奶奶蒸的热乎乎的、喧腾腾的粘豆包;
她想一觉醒来就能穿衣,想奶奶给她缝的厚厚的棉裤,想黏糕打糕豆面卷,想香喷喷的烀饼,想热滚滚的焖面;
她想蓝盖玻璃罐里放的黄桃罐头,一咬一口韧甜的水;她想粉红色的珍珍荔枝,想白色的健力宝,想黄色的棒槌岛。
想屋檐下被太阳照到亮堂堂光灿灿的冰溜子,想厚厚的没过小腿肚的雪,想清晨泼出去、冻到一块儿的冰。
宋茉想起爷爷打的电话,想起爷爷说他弄了几个开园的大西瓜,贼甜。
“要是你还在家,我就能给你送过去了,”爷爷说,“茉莉啊,爷爷老了,走不动那么远的路了。”
那天宋茉刚被抢救回来,她失血过多,脸色白。
那也是她接到的、爷爷的最后一个电话。
爷爷,我也想回家。
过了山海关,就到家了啊。
只是……
家里没人要我了。
爷爷。
宋茉想啊,吃完剩下的药,再坚持坚持,坚持到回东北,去祭拜爷爷。然后找一个人烟稀少,下着雪的地方。她想安安静静地走,不要吓到其他人。
只是没有想到。
带着安眠药、写好遗书的宋茉,带了一箱子旧衣服,下了飞机,丢了箱子,手机没电。
她走进路边的警察局。
警察局中的杨嘉北抬起头。
视线交汇。
她没想到遇见他。
宋茉没想到雪夜中还有一轮太阳。
“我的行李箱夹层,有一瓶安眠药,”宋茉捂着杨嘉北的嘴,她不知是对方在抖,还是自己在抖,她的每一个字都如此艰难,“我想回家,可是我没有家。”
“我没有家人了,只有雪不嫌弃我。”
她说:“杨嘉北,对不起。”
对不起,我干了件蠢事;对不起,我知道应该活着,但我——
“我好像病得太严重了,”宋茉说,“对不起。”
她慢慢地滑下捂住他唇的手,被克制情绪后,她的泪腺似乎也干涸了,只是刚才落了几滴大泪,在脸上留下又干又紧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