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厨房管事来回,说是煤球已经晒干了,炉子也砌好了。柳翀迫不及待地赶去厨房,将三块蜂窝煤放入炉子中点燃,并在炉子上坐上了一壶水。约莫一刻钟的工夫,水壶开始冒热气。柳翀把水壶拿开,将三个煤球依次拿出,现最上面一块还是原状没有燃烧,中间第二块只是底部略烧着了点儿,最下面一块已经全部烧红了,但并未燃尽。柳翀心里有数了:蜂窝煤可以上了。
转过天来,柳翀算算时间应该去望海楼检查罐头了,于是带着玖宁去了望海楼。今日戚严父子都不在,掌柜的说东家在家里准备出门事宜,少东家今日跟连少爷去矿上了,没在家。听柳翀说要打开罐头坛子,便立即让人去请东家,不多时戚严就气喘吁吁赶过来了。
戚严选了一间包间,让伙计把罐头搬过来,轻轻打去外面泥封,揭开盖子和里面的油纸,露出罐子里面的鱼肉和牡蛎肉,样子看上去倒是与之前并无二致,没有明显的霉变迹象。戚严又闻了闻味道,也没现有什么异常,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蛎肉放入口中,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容,味道不但没有变差,反而因为在汁液中浸泡时间更长而更入味儿了,又尝了一口鱼肉,也是如此。
柳翀看他神色便知此事已成,笑道:“怎样,有信心在京城争得一席之地否?”
“有!有!”戚严难掩激动之色。
“定好出的日子了吗?”
“三日后出。”
“好,那我今日顺便嘱咐你几句,出前我便不再专门见你了。”
“大公子请讲。”戚严知道柳翀是有重要话讲,便专心听着。
“大长公主府在京城有几家铺子,地址我会交给连述,到时候你们一起去看,你先挑,挑剩了的是他的。如果都不满意,去其他地方租或者买也可,你自己决定。如果酒楼遇到事情你解决不了,可以去找连述帮忙,他也解决不了的,后面自会有人帮他。京城人际关系很复杂,务必要处处小心。走之前我会再给你们带上些钱和稀奇物件,到时候让连述来取。”接下来柳翀又给戚严讲了京城几大家族及彼此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戚严都听懵了。
柳翀笑了:“记不住也没关系,回头我写下来交给连述,你们路上慢慢看。还有最后一点,跟岐国公府处好关系,每个月给岐国公孝敬些‘醉魂在’,就说是——我父亲的意思。”
戚严连声称是。
次日,连述也来商号见柳翀。
“都准备好了?”柳翀屏退左右,单独见连述。
“回公子,煤炭已经提前运往郢州仓场了,属下进京的路上经过郢州直接从那里提货就行了。”
“嗯,以后,郢州就作为望州和京城之间的中转站吧,不止煤炭,其他货物今后都可以从郢州中转,你去跟方实说一声,把郢州仓场再扩一扩。”
“是。”
“今日见你,是有些事情跟你交待。”柳翀神色严肃,连述知道是要紧事,便仔细听着,心中黙记。
“进京之后,先,你要仰赖一个人,此人便是京城大长公主府总管崔林,你叫他崔爷爷即可。你此去京城就住在大长公主府,也不必避讳公主府门客这个身份,这里有一封信,你交给崔林,很多事情他会帮你安排。
这里还有份名单,名单上的人和铺子都归你使用,如果他们因为轻视你而不听调遣,你直接找崔林处理。
这是京城主要勋贵家庭的情况说明,你和戚东家路上慢慢看。我离开京城也很多年了,这里面记载的也未必都准确,有些情况如果有遗漏你还是可以去找崔林问。总之,有事多和他商量,听听他的意见。
其次,你要尊敬一个人,便是岐国公。岐国公是家父的兄长,你要多去走动,时时孝敬着,他若问起,便说是家父的意思;他若给你脸色看,你便受着,万不可怠慢了。
第三,你要提防一个人,此人便是当朝左相杜延年。此人与家父有些过节,心机又极深,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对你做些什么,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当心些。但如果他真对你出手了,你也不必怕,去找大理寺卿邱维屏,只需提起家父的名字,他自会替你周旋一二。”
柳翀的话让连述心潮澎湃,此前他虽知柳家是皇亲国戚,但在望州这个地方,即便没有这层身份,单单望州别驾这个官职也足以使柳家成为第一高门,所以大家对于“皇亲国戚”这个身份的感觉反而淡了。
但今天柳翀的一番话,尤其是关于杜相的一番话,却切切实实让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受。杜相当然不是一般人,但能被杜相当成对手的柳明诚显然更不是一般人!只是这其中的关节他也不敢深问,只能一一应着。
“还有最后一点,”柳翀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的身世!这个秘密在望州知道的人不多,但京城知道的人或许不少,此去京城我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身世问题而受什么牵连,所以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你。”
连述诧异地望向柳翀,听他继续说下去。
“在望州大多数人只知道我是柳别驾的长子,却不知道柳别驾只是我的义父而非生父,我的亲生父亲乃是——先帝仁宗皇帝,我乃仁宗皇帝长子,当今陛下的亲侄,本名祁翀!”
此言一出,连述大惊失色,便要跪拜下去,柳翀忙示意不必跪,连述这才战战兢兢站住了。
柳翀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当年父皇驾崩,本应是我即位,但是二皇叔势大,无奈何让他做了皇帝。我倒也无所谓,便留在这望州做个富贵公子度过一生也是不错的选择,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虽无争强之心,可架不住别人有提防之意,你此去京城,如果有人借我身世做文章,你起码要心里有数。”
看连述脑门儿开始冒汗,柳翀知道吓着他了,连忙笑着安慰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你身后是平原大长公主府,只要这块牌子抬出来,即便祖母人不在京城,也没几个人敢惹!”
有事儿就提咱家老祖宗,好使!
果然连述面色稍安,这时他心里也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自己竟然误打误撞跟了一位皇子!他现在总算明白方实这位官家公子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给大公子做跟班了!那么未来是否会比自己原先设想的更加波澜壮阔呢!想到这里他心中又升起了一丝豪气和期待。
“最后再嘱咐你一句:如果真的有人要存心对付你们,甚至到了危及生命的地步,那你们就别管什么生意了,能保住命平安回来就好,钱财乃身外之物,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是,大公子!”柳翀对手下人安危的重视让连述心中涌过一股暖流。
接下来柳翀又跟他交待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将赴京要携带的财物交付与他,又嘱咐他切勿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
连述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身世一事,忙一一应允。
两日后,戚严、连述带着车队启程向京城而去,秦管事的儿子秦征也带着几个伙计和一套酿酒装置一起出,他们将在京城建一个烧酒作坊,以便于向京城周边供货。
九月,聚福楼正式开售“醉魂在”,果然一炮而红!
尽管一开始有些人还不太适应烈酒的辣口,但是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当聚福楼开始把能不能喝烈酒和是不是真男人挂钩的时候,这种宣传显然刺激了望州城的汉子们,很快便连各县城的官员、富户们也都闻风而来,一时间,喝烈酒成了望州城一大时髦活动,谁家宴请宾客要是没有“醉魂在”便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仗着“醉魂在”这一股旋风,聚福楼日进斗金,四十斗酒居然不到一个月就卖光了,便又来商行催酒。柳翀对于望州人在烧酒上的消费能力也是大吃一惊,连忙安排秦管事再去送酒,同时农庄那边再次定制新的烧酒装置,加紧开工。
聚福楼生意兴隆的同时,望海楼这边确实被抢了不少生意,不过望海楼也不着急,因为他们这边最近主要精力也不在开门迎客上,而是在倾尽全力研罐头菜,他们已经开了将近二十种罐头,封装的技术也越来越成熟,干海参也在晾晒之中。
由于牡蛎和海参需求量比较大,戚家的船这几日便没闲着,日日在海中捕捞,水鬼的薪水被翻了一倍以作鼓励,即便如此,后厨还是天天在催渔获。
一切都在为京城酒楼的开业做着准备。
“醉魂在”在望州火爆的同时,戚珩在榆东路另外四州的叫行也很顺利,这四个州只有一个州是以一千八百匹成交的,其他三个州的最终成交的标价都过了两千匹,郢州城甚至达到了三千匹。戚珩兴奋之余还想再往榆西路去展,被柳翀给叫停了,因为再往外扩的话酒的产量就跟不上了。
见戚珩无事可做,柳翀便打他去买高粱、石灰石等,帮秦管事准备酿酒和制作固体酒精的原材料。正好是秋收季节,望州今年风调雨顺,粮食产量不错,柳翀便趁机大量收购,一来是囤货,二来也是平稳粮价,防止“谷贱伤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