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身侧的牧霞,如同扶一根拐杖,互相依靠着,渐渐走入沉寂奢靡的宫帷之中。
花又青望她背影出神,好奇:“君主生的是什么病?难道连玄鸮门也没有法子么?”
傅惊尘波澜不惊,为她斟一杯茶:“是别人想让他生的病。”
花又青沉默半晌,问:“权力当真可以让人牺牲爱情么?”
“不是权力,”傅惊尘平和纠正她,“青青,是黎明苍生,是天下百姓。”
花又青不懂。
“如今的姜国,不需要善良的君主,”傅惊尘说,“需要一个杀伐果断的领导者。”
花又青默默吃掉眼前的樱桃煎。
姜国如今虽大不如往昔,毕竟是一国的皇宫,底子还是有的。
雕刻出仙鹤莲花的香炉徐徐喷散龙涎香雾,白玉做的小瓷碟中,端端正正地放置着清雅的樱桃煎,花又青尝了一口,忽而想起曾经的那个简陋客栈。
银杏树高壮,纷纷金黄叶落。
她曾吃过这世上最美味的樱桃煎。
之后再没有可与之比拟的美味了。
从姜国皇宫离开后,走两座城,再翻越一座巍峨青山,终于抵达东阳宗。
这一路去东阳宗,除花又青外,傅惊尘只带了青无忧一人。
喔。
还有少阴。
少阴戴着一铁面具,身着棉布旧衣,发插一根木簪,少同人言。
休息时,也不睡在房间中,而是守在花又青门外,抱着一把铁剑,斗笠拉下,遮住脸,背倚靠着木门,沉默不言不语。
青无忧只觉这般不雅观,同傅惊尘说了几次,傅惊尘不为所动,只说随他去吧。
他不在意。
毕竟是“名门正派”,无论玄门还是凡间,东阳宗的名号打出去,来看热闹、来拜师、来比划几招的,以及想一举成名、出人头地的,兜售各类丹药符咒的——
众人齐聚此处。
就连这镇上的客栈,也都住得满满当当。
不。
莫说是客栈了。
就连外面的破庙,每日都有抢地盘而引起的群殴。
诸多混乱中,花又青没有再提离开的事情,出乎意料地乖觉,乖觉得不像她的性格。
果不其然。
晚膳过后,傅惊尘刚刚沐浴后,便听少阴敲门,用沙哑的声音告诉他,青青忽然间不见了。
这些时日,花又青很注重自己行踪,不曾留下半点发丝,以至于寻踪符也无效,难以寻觅她的踪影。
傅惊尘面色一顿,凝神,以同生共死符去寻她,轻而易举锁定目标。
不过一炷香时间,她竟跑去东阳宗负责招收弟子的房屋前。
因尚在三里地之内,且同生共死符无任何征兆,证明此时此刻的花又青没有遭受任何攻击,傅惊尘并不慌忙,只是愤怒多一些。
莫非她认为,混入东阳宗中就能躲开他?
她可知东阳宗中也有不少玄鸮门细作?
甚至于,无需这些细作动手,若她当真藏进去,傅惊尘只身去东阳宗。
里面的人为了自保,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她交出。
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傅惊尘冷着一张脸,看窗外白雪飘飘,本踏出房门,又折身,叫青无忧的名字,让他去花又青房间,拿上她的红色斗篷。
他不停留,运气腾身,离开客栈,不过几步,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得寻到花又青身影。
此时此刻,花又青个子小小,扮作男子,束发束胸,探头探脑,排着长队,不知在看些什么。
傅惊尘阴沉着脸,落在地上,大步走向她。
白雪积深厚,一步一个深深脚印,咯吱咯吱,他不曾收了气息,脚步声重。
花又青后知后觉,转身看声音来处。
见到他,花又青脸上露出几分惊恐之色,像被撞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傅惊尘不容她分辩,人多眼杂,他身份特殊,实不适宜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
更何况,还有她。
将青青困在玄鸮门中,也是不想让外面的人发觉她,从而对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