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他手中原有,共计一百封。那个女人的执着与倔强,乎碇源堂的想象。
从小,碇源堂就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存在。所以他的体验很简单,他不是什么值得爱的人,除了碇唯,也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关心。可即使对碇唯,他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丈夫。碇唯后来或许是认清了这一点吧,她不再依靠他,而是选择了为真嗣而死。
但是赤木直子
风越来越大了,随着狂风来的,还有暴雨。这是一场纯粹的自然灾害,大自然宣泄的暴怒情绪打断了城市的交通。每一天似乎都在降温,哪怕碇源堂开了空调,也还是能感到一阵寒意。他再次认服,真的是他老了。
咳嗽、烧,这些症状一天比一天严重。
家中的智能管家一直在提醒,“我需要为您医疗呼叫”、“您急需就诊”。碇源堂说不需要,智能管家不依不饶。
智能管家麻烦就麻烦在,它接通了家中的一切设施,清楚地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没办法,碇源堂只能翻出一些常备药吃了下去,然后再展示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智能管家安分了一小会儿,到晚上的时候又叫起来了。
“您的体温过高,心跳、血压皆不在健康数值。您急需就诊,即将为您呼叫医疗服务。”
碇源堂拒绝了。
他拥有这个房子的最高权限,智能管家必须听从他的命令。但是没有,系统无视了他恼怒的命令声,径自向附近的医院出了呼叫信号。不到十分钟,被烧得有些人事不省的碇源堂便由救护车拉到了医院急救。
医生都说幸好呼叫及时,但他始终阴着一张脸,满满的不痛快。出院后的碇源堂便找了服务商,要求他们将自己家中的智能管家系统移除。对面有些找不着头脑,这套系统是出了名的好用,很少有客户会提出这种要求。
“请问您有对它的哪方面表示不满呢”
碇源堂冷冰冰道“它拒绝了我的命令。”
这就不太好了,客户的命令原该是绝对优先的。服务商便差人上门来,对方刚接手他家的系统,便露出了讶异的神情,连忙地检查了一番,大惊“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号版本的智能管家存在”
碇源堂在旁边看得不耐烦,问道“这个版本有什么问题吗”
的工作人员依旧一脸诧异地检查这款系统的贴牌,道“它是不应该存在的。因为现行的所有agi系统都是重新进行人格移植后的新版本,而您的智能管家,所使用的依旧是agi系统最初开者赤木直子博士的人格模式。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份”
碇源堂突然愣了,工作人员惋惜了好一会儿,接上工具便准备下一步的移除。但碇源堂忽然出声,打断了工作人员的动作。
“不用拆除了,保留它吧。”
章珎坐在广场上,四周的白鸽起起落落,振翅声频响。他轻轻抖了一点面包屑在手中,便有一只天真的鸽子落在他手心啄食。
他没有费力,轻轻松松地就抓住了一只鸽子。白色的,真漂亮。这里的鸽子被慷慨的行人们喂得肥壮,入手沉甸甸。以一个中国人的思维,章珎认真地琢磨了一下鸽汤的可能性。但这个念头玩笑玩笑便罢了,他双手轻握住那只歪头无辜的小东西,想起一个女人来。
那大概是十四年前的一天,他在赤木博士母女二人的帮助下,往新版本的agi里移入了自己的人格模式。他取代了赤木直子,成为了caser分系统的新人格。
当时,赤木直子的精气神就已经有些不太好了。
这一天之后,新的agi将为全世界服务,成为世界人民的新助手。作为原型系统,现在的agi则会被淘汰。章珎记得,当时的赤木直子似乎有点恍惚,又透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决绝。人都走了以后,她哀求章珎的帮助,希望章珎能帮她做一件事。
级计算机系统agi,原始系统中的人格完全取自赤木直子博士。chior是身为科学家的她,bathasar是身为母亲的她,而caser是作为女人的她。但agi若要应用于大众的日常,那个会为了某个男人而改变决策的caser就不能继续使用赤木直子的人格了。
她祈求章珎将原始agi保留一份,做成家庭智能管家,植入到一户公寓之中。
那户公寓,就是碇源堂出来后所住的地方。
章珎与那只鸽子大眼小眼对视一番,男人微微一笑,松开手,放它自由离开。小小的鸟儿直飞向天,他的眼睛被强光所扰,只漏掉一眼,就再也没有看清那只鸽子飞行的下落。
“值得吗”章珎问过。
她费力地一笑,“很不值得。但如果事事都要计较得失,那人生就太过无趣了。”
“或许他不会相信我爱他,也不认为我的爱重要。没关系,我只担心,他出来之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那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又该怎么办。我没办法用这副苍老的身体去看他,但只要灌输了我人格的caser还在,他就不算被全世界抛弃。”
即便她身灭,但那飞蛾扑火一般盲目又固执的爱永远不够停止。
一年一年,唯愿你安。
碇源堂抱着那个女人留下的书信,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宛如木雕。
他张张嘴,想说,“如果能重来,我或许会爱上你。”
他好像也的确这么说了。
但是真正会为这句话高兴的笨女人早已远去,她留下的caser再是智能,也只知守候,再也无法回应。人生百载,他岁已过半。已经长出了满头白的男人这才后知后觉到原来当真有一人如此认真地爱恋过他。
“我是碇源堂,幸会。”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短女人一歪头,微笑道“我叫赤木直子,幸会。”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小段的记忆突然变得这么清晰。追忆永远太晚。太苦了,人生太苦了。他机械地抹掉地板上的一滴水。&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