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而行,遇到相熟的同事笑着跟林自在打招呼。
薛副官跟在两人身后,莫名觉得自己闪闪光。
刀齐风说,“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是校友,我比你高四届。芦桥事变之前,父亲逼迫我回云省,回去不久就北平津城就沦陷了。”
“那你父亲很有先见之明。清大提前半年多就把书籍器材运走一部分,南京也是提前在重庆就布置了陪都。呵呵,咱们北大的激进分子比较多,什么都没运出去不说,连图书馆地下室都一度成为倭人的监牢。”
“是,我的朋友牺牲了许多。”刀齐风左右看看,“不说这个。”
林自在知道他为自己好,也不再说这个话题。
刀齐风回忆地说:“父亲最喜欢文人,非常重视我们的学业,我的三个兄长和长姐,都在南京读书,我、玉兰及其他姨太太所生的妹妹,则在北平读书。
那时候我和盛德总在一起,父亲让我一定要藏锋,不可越过他去。”
“那你的名字不如叫刀藏锋,又或者你的齐风其实是弃锋?让你避三个兄长的锋芒?”
刀齐风感慨地看了一眼林自在,笑着说:“你未免太过聪明!知我者密斯陈也!”
林自在从那一眼看出太多情愫,心情不禁有些复杂,三分遗憾,三分无奈,三分释然,还有一分虚荣心的满足。
但对于一份不能将就、也不能回应的感情,是万不可贪恋暧昧的,她生硬地转移话题说:“你儿子有五岁了吧,对了你现在几个孩子了?”
刀齐风微微愕然地收回眼神,叹口气,“永麟很好,很健康,我要谢谢你,你对我们父子的帮助太大了!这次我在报上看到银行失窃案的报道,心里有个想法,就非得来印证一下不可。”
林自在不解地看他,等他继续说。
刀齐风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拿给林自在看,“你看看这个。”
林自在接过信,看着自己写的字,面上装作好奇地读完,还给他说,“你真的按照信里说的去找了吗?找到金子了吗?”
刀齐风紧盯她的脸,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是的,我派人去了,真的找到了金子。”
林自在惊讶,“真有啊!”
“真的有,塞满了地下室,副官回来说,难以想象那些金子是怎么搬进去的,一个箱子摞着一个箱子。”
“塞满?是我想象的那种塞满吗?”林自在羡慕地说:“那得多少吨啊!你富可敌国了!”
刀齐风依然看她的眼睛,“我下令封锁那一片区域,足足用了六天才将箱子全部搬走。”
林自在上下打量他,“所以,给我看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呢?你觉得我能弄到护身符,就也能找到金子?你觉得这信是我写的?”
刀齐风被那视线逼得低下头,“我希望是你。”
“呵,我也希望我有那个能力。”
刀齐风终于放弃探究,诚挚地说:“我很快会离开北平,这里或许又要成为战场,你和我走吧!你那么聪明,一向知我。未来岁月,我保你平安,沧海桑田,绝不负卿!”
林自在有那么一瞬,也想,算了吧,找一个心意相通的人不容易,带着陈耀祖和邱鹿鸣去春城,就算不能嫁他,离得近些,偶尔喝个咖啡聊几句,也是赏心乐事。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林自在就回归理智:她和刀齐风除了交流上的默契,再无其他适合在一起的条件。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自嘲地笑,马上就二十九岁了,这是到了年龄吗,居然动了凡心胡思乱想了。
“我不会往南走,打算带着弟弟和邱鹿鸣回东北了。”说完这句,她就定心了。”
刀齐风一脸挫败,“你终究不肯为我屈就。这世上,总是有致命的遗憾,是多少金钱也换不回的!父亲当年让我选择,我若知道今天会如此遗憾,一定不会那么选择!”
“我就很习惯了遗憾,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有遗憾是再正常不过的。还有,刀将军,你听说过吗,博二兔,不得一兔。”
刀齐风神色更加黯淡,“我明白。”
两人不过才走了两百米远,刀齐风说:“我走吧。”
林自在点头,转身朝着校门,准备送他。
刀齐风苦笑,“我想岔了。”
一直走到校门口,林自在才隐约猜测到,那句“想岔了”,八成是刀齐风以为她一直不嫁人,是在等他。
而他这次来北平的目的,一半是要证实地下室黄金是否与她有关,另一半就是想让她跟他回云省。
大长公主的骄傲让她绝不捡别人用过的男人,林秀娥的阅历让她绝不相信至死不渝的爱情,她自己的心和直觉,也告诉她,不可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