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好话说完,老书记才气呼呼地背着手离开。
黄明山终于松了一口气。
踩踏板上,蹬了两下,才艰难地坐在坐垫上把自行车骑回家。
两米多高的屋脊上蹲着一个光头的男人,头顶有个疤,那脑袋吊在膝盖当中,像条病虎一样居高临下地盯着黄明山。
黄明山从他面前过的时候,都全身毛。
“黄明山。”光头男人朝他喊了一声。
黄明山也不回头,“做啥?”
光头男说,“你曰妈弄这么多鹅卵石回来做啥?”
黄明山心虚,但是气势要拿足,“你管老子的?”
光男卡了一口痰啐路中间,一边摸头一边嘀咕。
村子里总有那些几个人,你教他走正道,他不会。
但是歪门斜道,都是无师自通。
他们也深信一个道理:事不寻常必有妖。
光头男的老爹蹲门口抽叶子爷,他进去的时候就撂下一句,“黄明山那杂种肯定在搞啥子好事,他不跟老子讲。”
哼!老爹冷笑的时候还要晃晃身子,这样才有嘲笑的效果。
八仙桌上,老娘坐上位,翘嘴的样子就像条翘嘴鱼,不阴不阳地说,“那个牛曰生的能搞出啥子好事?”
“龟儿连个婆娘都接不到,这辈子也只有打光棍。”
“他们黄家屋头的香火都要断到他那里。”
光头男摇摇头,“不对不对,那个杂种平常懒得抓虼蚤吃的,他没事会去找鹅卵石?”
“肯定有问题!”
老娘不再理神叨叨的儿子,揉了揉肚子,“我曰特的瘟,妈卖批的要死了,到时候了……”
“饿一下,那个肚子就痛得恼火。”
通常人听到这个老太婆骂这一通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想表达个啥。
或者会以为她在骂自己。
但是生活在这一方的人都明白,这种指槡骂槐的功夫几乎是每家老太婆的基本功。
光头男就知道老娘是什么意思,扯着嗓子就喊,“我曰你先人,饭还没煮好?”
“我看尼玛批是要把老子饿死,好改嫁。”
光头男的媳妇从灶屋里急急忙忙地端了两个大斗碗出来。
里面装的是满满的面条,先放在婆子妈的面前,然后再空位上摆一碗。
再进灶屋去端一碗出来,放在丈夫光头男的面前。
她本来以为那个空位上应该已经坐了人。
看看门口蹲着抽叶子茶的公公,这才轻声细语地喊,“公公,吃夜饭了。”
她公公这才把长烟杆怼嘴里,猛吹一口。
把没抽完的叶子烟吹掉,把烟锅子往鞋底上敲敲,转身进屋,烟杆放碗边。
老夫老妻和光头儿子在桌子上吃。
儿媳妇才转身进灶屋,端着大斗碗的面条坐在灶眼面前,借着灶眼里没熄的碳火光,小口小口地吃得格外小心。
婆子妈在外面吃了两口,“妈卖批去的,要死了,吃不了软的,越吃越想呕。”
光头男马上就吼,“你给老子滚出来。”
媳妇赶紧放下碗从灶屋里跑出来,站在婆子妈和丈夫的夹角中间。
光头男跟疯狗似的质问,“你曰妈把面煮这么软干啥?”
“你会不会煮?”
“老子问你话?”
妻子只是回答慢了一点……
光头男的巴掌就已经抽在她的脸上了……
前一秒还觉得面条太软的婆子妈,这个时候也不觉得面软了,吃得可香可香了。
有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公婆,这样的丈夫,她们的爽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