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孤知道。
往鸡舍里放了狼,不出一盏茶的工夫,鸡舍里的酉禽全都死在了狼的嘴下。
那年孤五岁。
母亲说,你要做狼,要做燕国的头狼,不然就只能成为旁人口中的酉禽。毣趣閱
母亲从不许孤掉一滴眼泪,她说君王是不能落泪的。
她说,你不去争,你就得死。
是,燕宫之中权谋诈变,蓟城之内风云翻搅,在王叔之外,还有无数个王叔,无数个兄弟,他们日夜觊觎长乐宫的龙榻,也日夜想要入主九重台。
孤亲眼看着他们一次次谋权,起兵,宫变,拼得头破血流,死无全尸。
母亲是成功的。
孤成了这世间最好的棋手,最无情的权力机器。
孤尤喜翻搅风云,孤抬手落子,就能毁了他们的阴谋诡计。
看着他们的诡计一次次在孤跟前露出破绽,看着他们的脑袋一次次被孤挥剑砍下,孤感到前所未有的酣畅。
世人都说孤暴虐,也许是罢。
孤从前没有七情六欲,孤亦从来不会爱人。
孤十八加冠,行在刀尖,殊死博弈,步步惊心,孤的双手全都是血。
可孤也想有人来哄一哄。
孤抓住了她的手,孤抓得用力,险些捏碎了她的手骨。
她不曾抽回,她泪流满面地撑住孤的身子,轻柔哄着,“公子,就好了。”
孤却不敢问一句。
问她,小七,你可是那个能在这修罗场里搀住孤,与孤并肩走一场的人?
这样的话,孤没有问。
不要问。
她若给你一个“不能”的答案,你又能怎么办呢。
可孤忍不住请她靠近一点儿,再靠近一点儿。
孤真想有个人能靠一靠。
她靠近几分,那娇小清瘦的身子尽力撑着,几乎被孤压倒在地,这时候她抱住了孤。
不,她本意只是撑住自己,孤知道。
可孤忍不住俯身靠上了她的肩头,忍不住唤她的名字。
“小七。”
孤闻见她身上沾染了孤的味道。
雪松。
孤有一身坚硬的骨头,要做雪里的青松,要做燕国的头狼,孤要有折不断压不弯的脊梁。
可偎在这温暖软和的小狸奴身上,孤也想有片刻偷闲。
孤也想有片刻不去做那样强硬的人。
孤问她,“小七,你还恨么?”
可还恨孤对她做过的一切?
可还恨孤的囚禁,折辱?
她轻声低喃,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孤的耳畔。
她说,不恨了。
孤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