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糜芳如奉大赦。
他眼巴巴的望着马良,仿佛看到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般。
关羽也疑惑的问:“哪里算错了?”
马良吧唧着嘴巴,如实道:“我草草算了一下,如果一斛米能赔十一斛粮食,那云旗公子的九千斛,就应该赔付九万九千斛粮食,方才关公却说是十万斛,多了一千斛!”
啊…啊…
此言一出。
——糜芳人傻了。
他心头下意识的就浮现起一句十分不友好的话。
——『马季常,我日…』
可这个想法刚刚浮现,糜芳的脸色比哭还难看,今儿个…他日了张辽,日了曹操,更日了那挨千刀的孙权碧眼儿。
现在…他实在有些日不动了呀!
…
…
而他对儿子说的这番话尤自保守。
事实上,在他看来,能被几百人打至这种地步,这一仗带给孙权,带给江东士卒的阴影只会比想象中更大、更沉重、更深远。
乃至于,莫说是这一次的合肥战场。
这一战后,只要驻守合肥的还是曹营这波人,那江东子弟就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是一种打从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啊!
他们心里怵啊…这种胆寒,根本不足够支撑江东之地再度昂挺胸去与这些魔鬼作战。
就算是孙权也一样!
“唉…”正是因为想的深,想的远,诸葛瑾的心情悲痛到了极点,无以复加…
完了呀,北境…彻底被堵死了!
而更可怕的,还不只是这些。
他诸葛瑾…作为东吴的使者,作为一力将“合肥之战”与“荆州三郡”捆绑在一起的东吴重臣,他又如何能逃得了干系呢?
北面被堵死了,西边也被堵住了,这种境况下,如果东吴需要一个人为现在的局面“背锅”,那…舍他诸葛瑾外?还有谁?
“收拾收拾吧…”诸葛瑾缓缓起身,他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瞬间抽干了一般。
他一件一件的整理携带的衣物,将这些装入包裹中,他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诸葛恪不解道:“父亲要回去?”
“自是要回去复命!”诸葛瑾叹出口气,“合肥之战与荆州三郡捆绑于一体,这虽是洪七公张贴告示引起,可父亲又何曾没有推波助澜…”
言及此处,诸葛瑾又顿了一下,“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此事,总要有个领罪之人,总不能让吴侯去背这罪名吧?”
这…
直到此时,诸葛恪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那浅浅的眉毛不由得重重的凝起。
“可这…不怪父亲哪?”
“怪与不怪还重要么?”诸葛瑾反问,“知势则明志,明志则练达,时势所迫…总要有那么一个人去抗下所有!去向江东万万千千的百姓、士卒有个交代!”
言及此处,诸葛瑾的身躯愈的虚弱,哪怕稍重的器物,他收拾起来,也像是扛着千斤重担一般。
这便是痛惜、哀婉、绝望么?
就在这时…
“哐哐哐…”
叩门声响起。
这个敏感的时节,这一道叩门声,让诸葛瑾立时警惕了起来。
“是谁?”
——“夫诸过处,水流不息”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来人的这两句话,一下子让诸葛瑾放松了许多,他就去开门。
诸葛恪连忙拽住父亲的衣袖,问道:“父亲,此是何人?”
“自己人!”
诸葛瑾回答的十分笃定。
的确是自己人,且不说后一句,单单前面那句“夫诸过处,水流不息”,便是只有东吴使者才能对出的暗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