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孙权败了,十万兵被打没了心气儿,接下来,他们该做些什么呢?
关羽下意识想到的便是“北上”…
经此一役,东吴一时半会儿硬不起来,解决了后顾之忧,那此番北上征讨襄樊,岂不就是天赐良机。
可…偏偏这时候。
糜芳来了…
来了也就来了吧,“啪嗒”一声他二话不说,直接跪了,然后就是怒不可遏、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要当先锋,要打东吴。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时候咋能打东吴呢?
人家那么可怜,合肥没打下来,借荆州这事儿也翻过篇儿去了!
这种时候,应该予以深刻的同情啊!
怎么能说打就打呢?
这非但不厚道,还容易在道义上被深深谴责。
当然,糜芳的心情,关羽与马良都懂,毕竟是因为他孙仲谋,才亏了大钱的。
对他有些看法,乃至于有些仇怨,想揍他一顿,这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
这提议,委实不合时宜了。
“糜太守快快起来…这让别人看到,成何体统啊?”
关羽一改往昔的骄傲,竟是去亲自扶起糜芳。
要知道,以往两人,一个自诩是刘皇叔的小舅子,一个傲气不可一世,还是刘备义结金兰的兄弟。
尽管都是“元老派”的成员,可两人针尖对麦芒,彼此就是看不顺眼。
那时候,糜芳怎么可能向关羽下跪?一把鼻涕一把泪。
关羽又怎么可能去扶起糜芳,嘘寒问暖…
一副和睦、友爱、互助的景象!
“关将军哪…”
糜芳是哭着被关羽扶起来的。
关羽懂,商人嘛,爱财…何况是他关羽的儿子赚的,总归是有些心痛的。
作为此番最大的“胜利者”、“受益者”关麟的爹,关羽觉得,还是有必要同情下弱者的。
——『哎呀…以后千万不能对糜芳大呼小叫了!儿子花的是糜家的钱哪!』
——『可怜的糜芳,可怜的糜家呀!』
越是这么想,关羽对糜芳就越是同情。
越是同情,他自然而然的就越是关切,越是言辞和缓。
“子方喊我‘将军’就见外了…”
关羽的语气是极致的轻缓,“算算,我与子方也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从那陶谦三让徐州起,咱们便是同僚了…这些年,走南闯北,并肩作战,若不见外,子方直接唤我云长好了!”
“云…云长!”
糜芳突然感觉心情很复杂。
但比复杂更重的是沉痛。
——六万七千斛粮食啊,整整六万七千斛粮食啊!
…这数量的粮食砸下来,能淹没整个关府了。
“云…云长…”糜芳哭着张口:“吾子糜阳告诉我…愿赌服输,我…我本不该来云长这儿的,可…可我就是不甘,不甘哪!求…求关将军可怜可怜我…就让我当先锋,去…去讨伐那东吴,若是…若是我不能生啖那碧眼儿的肉,不能饮那碧眼儿的血,我…我…”
说到最后糜芳喉咙彻底哽咽住了,他已经哭成了泪人…
那眼眶中的泪珠宛若断了线的珠链,根本遏制不住。
关羽愈觉得糜芳可怜,更加重了他的想法。
——『以后千万要对糜芳好一点!』
“子方啊,不是关某不愿意为你报仇雪恨,实乃…此时征讨东吴不是时候啊,兄长仁义,又素来注重名声,合肥一战,东吴新败…此时撕毁盟约,势必会让天下人对我、对兄长予以唾弃,此不是让那曹贼看笑话么?”
言及此处…
关羽话锋一转,“方才我还与季常提及,是时候再度北伐征讨那襄樊,若你还是无处宣泄怒意,就做关某的先锋如何?你、我一道北上!”
这话脱口,马良眼珠子一定,连忙补充道:“子方啊,说起来,这次合肥之战,东吴大败,那张文远也是罪魁祸啊!打他也是报仇…”
“不是!”糜芳不假思索的回道。
他已经钻入了属于他的那份牛角尖。
人就是这样,一旦仇人太多,就会锁定最“仇恨”的那个…
而一旦锁定这个人,那全盘的怒气就会洒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