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
举报上峰同僚违抗圣旨,多么正义的晋升空间啊。
“这回是哪家又倒霉了?”
宁二娘起初只是随口一问,因锦衣卫和东厂查的都是有名有姓的朝臣,当日在朝上既然‘自愿表了态’,那当然得说到做到。
那些个大官的事儿听个热闹,跟他们家是没什么关系的。
然而这次不一样——
“那皮作局的赵青,你也去过他家吧。”
宁二娘当即眼睛就更亮了:认识的人!
“你也知道他家老母凶的很,也轴的很,在家里什么都要说了算。”
“这次非不肯给孙女放足。”周坊顿了顿:“不知是不是被皮作局旁的人偷偷告到了锦衣卫那里。总之,锦衣卫就上门了,查实家中妇人女童皆未放足。”
“若是当场认错悔改也罢了,不过免官,谁知老太太犟的哟,问就是她老太婆不识字,耳朵聋没听说这件事,又嚷嚷着说朝廷也管不到她家里儿媳孙女的脚,当场就撒泼。”
宁二娘听的咋舌:真正的勇士总是以朴实无华的形式出现。
这可是锦衣卫和东厂啊!!
“然后呢?”
“东厂的人也不废话,当场摁倒赵青就缠足,老太太当场撅过去,又被掐醒了。之后才痛哭流涕服了软。”周坊一摊手:“你说何苦来着!”
然后跟妻子道:“以后不用跟他家来往了。”跟下一任皮作局的同僚交朋友吧。
*
夫妻俩亲密说着赵家的闲话,直到女儿飞奔进来,扑到宁二娘怀里。
见女儿奔跑过来,本来就心情不错的宁二娘,更是忽然就涌出来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宝儿?怎么忽然跑进来?是饿了想吃点心吗?”
“今儿娘带你出去喝牛乳茶好不好?”
如今市面上忽然多了不少牛乳茶的铺子,因用牛乳和糖霜,是寻常人家舍不得吃的贵价点心。
但今日宁二娘就要带女儿去!
六岁的女童先是欢呼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跑进来的原意:“阿娘,有人拍门。”
这个点?正是家家户户预备饭的时辰,谁会不打招呼就上门?
夫妻俩心道:大概是街里街坊要借酱醋吧。
直到女童的声音脆亮模仿方才的叫门声——
“东厂,开门。”
“锦衣卫,开门。”
周坊吓得当场掉凳:娘唉!!给之医药’。[1]
宁二娘第一次看到这布告的时候,还觉得不太妥当,大约没人会去:女子看诊向来避讳多,何况是看足疾。这怎么脱了鞋袜伸出去让医官看啊……
不过很快便知:之前那些擅长缠足的姑婆,都被五城兵马司‘请’到了惠民药局,在医官教过后,反向干起了老本行,教人如何解足,如何做鞋。
而她们,确实本就是对女子足部最熟的人。
宁二娘还抱着女儿去了一趟最近的惠民药局,正好看给给女儿缠足的姑婆坐在里头,见了她还有心情玩笑道:“老身没想到这辈子吃上官粮了。”
然后又非拉着宁二娘给她签个字,留下家宅住地与姓名:教治一个缠足的妇人如何行走,如何做特制的矫鞋后,她是有额外的五十文拿的。
五十文对普通人家来说绝对不少:轿夫和搬运工辛苦一日才五六十文。
且五十文可以买一斤棉花或是两斤猪肉了!*
所以不轮值的时候,姑婆们都会向原来一样,走街串巷去拉客……只是原来是巧舌如簧劝人给女儿缠足,现在是主动劝人放足,而且特意留下自己下次当值的时日:以咱们的交情,可得把这五十文给我赚!
虽然宁二娘的女儿用不着,但来都来了!宁二娘被她缠不过,只好给她留了个名。姑婆也忙给她拿了一张鞋样子算作回送:“这是老婆子给几个从前缠足紧、有些伤着骨头的姐儿做的几双鞋里头,实实在在选出来的穿着最舒坦的好样子。”
因宁二娘是管着家里所有银钱的,出门的时候不由在算账:哪怕药局隶属官方,会抽查这些婆子的记录本,只怕也有些婆子会冒支滥领些,
再加上这印书的银钱、药局要免费放浴足粉的银钱、五城兵马司加班加点也要多的月例银……
朝廷此番很是大手笔,显然是哪怕被人算计些,多花些银钱,也要尽快将禁缠足和放足事推下去。
不愧是天家,真有钱啊。
*
当真是一笔巨款。
自九月十五日起,高朝溪是亲眼见到海样的银子,每日流水似的花出去!
姜离大致看了看账本——作为曾经的打工人,也不免被庞大的开销震惊地眼晕,感叹道:“多亏掏了王振的钱
包。”
毕竟王振捞的钱可是‘金银六十余库,市帛珠宝无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