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瑾扶她的亲侄儿上位,于她也算有恩。再说,太后都没意见,她凭啥有意见?
而且,每次看见赫连瑾那双眼睛,她总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在他面前,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她也知道,只要她和临安侯不是昏了头站错了位,赫连瑾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但是她又很好奇,“京城多少名门子弟,摄政王怎么会选沈家那个小纨绔?”
阆媛微微地笑,“哀家也不知,不如长姐去问问?”
晋阳长公主撇嘴,“臣才不去。娘娘别忘了答应臣的花。”
阆媛也没想到,“牛嚼牡丹”事件过去没几天,赵弗就跑来说陛下和沈九爷闯了祸,被摄政王罚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乘辇去了崇文阁。
此时宫里已经快到落钥的时候,崇文阁里仍然人影绰绰,宫女太监和侍卫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阆媛吓坏了,下辇的时候靠着映月才没跌倒在地上。
进了门,太傅郭怀安坐在讲案后,拿袖子遮着脸。赫连徵缩着脖子坐在书案后面,沈绍安低着头跪在太傅面前,赫连瑾冷着一张脸,坐在讲案一侧,正对着沈绍安。
宫女太监见太后至,连忙跪了下去。
郭太傅也拿开手,给太后请安。
阆媛刚瞥了太傅一眼,一脚踩到裙子上差点摔倒:郭太傅没受伤,只是颌下胡须跟狗啃了一样,长长短短参差不齐。
那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她看了看赫连瑾,问道:“这是?”
赫连瑾朝阶下的沈绍安挑了挑下巴,“他们两个干的,沈绍安是主谋。说,你可知错?”
沈绍安抬起眼睛,偷偷看了郭太傅一眼,“噗”的笑了一声。
赫连瑾抬起手佯装要打他,脸上看着凶,眼里却带着宠溺,“还笑?今日罚你抄十张大字,不抄完不许出宫!听到没有?!”
沈绍安那张绝美容颜一下子皱了起来,“啊?”
“啊什么啊?尊师重道都学哪里去了?再加十张!跟太傅道歉!”
“哦。”他带着一脸死性不改的样子看向郭太傅,“对不起太傅,绍安知错了。”
那灿如星子的眼睛带着狡黠,仿佛在说:他这次知错了,下次还敢……
阆媛突然想抚额。
这孩子,确实是,皮的有点人憎狗嫌了。
可是摄政王待他,是不是也太温柔随和了些?
这件事若是换了别人,少说也得打上二十板子,直接赶出太学去。
只抄十张,哦,又加了十张……大字……
最后赫连瑾言辞恳切跟郭太傅道了歉,吓得郭太傅连称不敢。
赫连瑾好言安抚着命人送了郭太傅回府,自己则留在崇文阁亲自监督沈绍安罚抄。
阆媛带着小皇帝离开崇文阁时,鬼使神差般又回头看了一眼: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沈绍安小小的身影坐在书案前,坐姿挺直执笔写字。
身形高大的摄政王紧挨着坐在他的身侧,几乎将那纤瘦的小人儿拢在怀里,虽然手里拿着戒尺,看向孩子的眼中却只有宠溺……
阆媛头重脚轻、腾云驾雾般上了辇。
小皇帝看着神思恍惚的母后,突然小声问道,“母后,皇叔以后,是不是要娶绍安做儿臣的小婶婶?”
脑子里轰隆隆一阵乱响,阆媛一句呵斥脱口而出,“休要妄言!”
话虽如此说,阆媛心里却似隐隐有个念头正破土而出:沈绍安闯祸,摄政王却道歉,那言辞之恳切,仿佛闯祸的是他自己最亲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