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如今风声鹤唳的温室殿,能得到这份礼遇的人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韦贤算一个,张安世算一个,魏相算一个,贡禹也算一个。
“陛下,老臣有事要奏!”韦贤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蹒跚着来到众人中间,郑重其事地拜在天子面前。
();() “韦阁老对此事有何见解?”天子眯着眼睛问道。
“老臣与刚才诸公所想不同。”韦贤端出了老臣的傲慢,卖着关子说道。
“……”刘贺不吃这一套,并没有“请”韦贤往下说,而是有些疲惫地斜靠到榻上。
韦贤对天子的“挑衅”不以为意,片刻之后,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老臣以为天下霍党余孽甚众,此次行刺是‘蓄谋已久,顺道渠成’。”
“十七年前,陛下用雷霆手段镇压了霍党乱贼,霍光也落了个暴死的结果。”
“霍党中那些家世显赫之人,也都被一扫而空,为大汉的盛世扫清了障碍。”
刘贺听到此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心中不停地冷笑。
开创大汉的局面,又何止是扫清了霍党这一个障碍,最重要的是扫清了世家大族这个障碍。
如今韦贤对世家大族绝口不提,只提到了霍光,无非是想洗掉世家大族身上那些污点而已。
刘贺还没有死,而且经历过这两件事的人还有千千万万活着,韦贤竟然就开始混淆视听了。
岁月史书这东西,倒是自古以来就存在。
韦贤今日说的其他的话倒是耿直,所以刘贺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而是让这老臣接着往下说。
“但是,陛下宅心仁厚,有好生之德,赦免了诸多跟随范明友及霍禹同行谋逆之事的兵卒。”
“其中难免会有一些漏网之鱼,这些漏网之鱼自然就是所谓的霍党余孽。”
“况且,对霍家的亲眷,陛下也没有斩尽杀绝,只是将其发配到了苍梧郡。”
“霍光的女儿、女婿及外孙说不定都还活得好好的。”
“十几年来,大汉天下承平,他们自然也得到了修生养息的机会。”
“这两方勾连在一起,想来一个倒转乾坤,虽不能成事,却也能折腾出一些声响。”
韦贤说到这里,越来越有底气,佝偻的腰背也站得更直了一些。
“韦阁老,霍光剩下的亲眷在苍梧郡,无诏不得离郡,你是想说苍梧郡守与霍党有勾连吗?”刘贺说道。
众人暗暗一惊,天子把“余孽”两个字去掉了,难不成真的相信有霍党?
有霍党自然就要斩草除根,牵连进来的有罪之人和无辜之人,不知几何?
但是,让许多朝臣没有想到的是,天子下一句话让温室殿的局面更凶险。
“韦阁老说得不对吧,霍光还有一个女儿不在苍梧郡,就在这长安,就在这未央宫,就在椒房殿!”
“陛下圣明!”韦贤这老朽高声唱到。
众人明白了,韦贤和天子指的这个人自然就是当今的皇后——霍成君!
“哼,韦阁老也别忘了,霍光还有一个女婿在这温室殿里,那就是朕!”
“而且,霍光还有几个外孙和外孙女也在未央宫,那就是朕的儿女们!”
“难不成你这老朽,是想说包括朕在内的这些人,全部都是霍党不成?”
刘贺满是戾气地连声质问,面目不清地发出了一阵“嘿嘿嘿”的冷笑。
这笑声让一众朝臣不寒而栗,更是有人已经开始为韦贤的安危担忧了。
韦贤哪里是来帮天子“抓”霍党的,是来重提废后之事的啊。
以往,提起此事的人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轻则流放到安息都护府,重则发配到大洋上的某个小岛去,总之九死一生。
韦贤这把老骨头若是被发配到那些边远苦寒之地,恐怕在路上活不过三日。
“陛下误会老臣的意思了,陛下怎可能是霍党余孽呢?”韦贤许久没有这样直挺挺地顶撞天子了啊。
“那你是说皇后和诸皇子公主是霍党余孽咯?”天子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到了剑柄之上。
“陛下是古往今来的第一明君,自然知道老朽所尽都是忠言,忠言逆耳,老臣愿意担罪。”韦贤视死如归道。
“好好好!你韦贤是好一个忠臣,朕太知道你的忠言指的是什么了……”天子冷笑着就从榻上站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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