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陛下的家事,老朽不方便置喙。”韦贤说道。
“刚才不是说天家的事就是天下事吗?为何如今不说了?”刘贺讥讽道。
“宫中还有张婕妤和蔡婕妤,老朽以为两位婕妤都是温婉恭简之人,都可以入主椒房殿。”韦贤似不在意道。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张婕妤也好,蔡婕妤也罢,选谁都一样。
“韦阁老说得好啊!”天子不知是赞还是斥。
“陛下圣明,唯有废后才能给天下一个交代。”
刘贺沉默片刻后,突然向樊克喊道:“来人!”
“微臣候旨!”樊克连忙跪倒道。
“伱去!将皇后叫到此处来,就说朕有事要问她!”天子阴鸷地说道。
“这……”樊克似乎左右为难。
“去!”天子几乎是吼了出来。
“唯!”樊克连忙就跑了出去。
从温室殿到椒房殿,一来一去最快起码也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在这半个时辰里,天子站着,群臣跪着,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温室殿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其间,太医匆匆进来送了一次汤药,天子仰头就将汤药喝了下去。
而后,不知道是药效太猛,还是伤痛突袭,他险些就摔倒了下来。
群臣慌忙进谏,恳请天子坐回榻上歇息,但他无动于衷,就这样站着——压着群臣跪着!
终于,异常难熬的半个时辰过去了,霍成君穿过了半宫的寒风,出现在了温室殿的门前。
因为诏令来得匆忙,霍成君还来得及换上皇后的服制冠冕。
没有这些外物的加持,素装而来的霍成君看着有一些憔悴。
要照顾膝下的三子二女,又要操持未央宫学的大小琐事,又怎么可能躲得过时光的蹉跎呢?
刘贺站在殿中,看着霍成君仍然纤细的身影,心中只觉愤怒而心痛,思绪万千,难以平复。
“皇后,过来,到朕的身边来!”刘贺平静地说道。
“诺。”霍成君说完,款款走向天子,一众朝臣,连同韦贤在内,都恭敬地退到了两边。
不管有多少人想要废后,此刻只要霍成君仍然是皇后,他们就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十几步,一眨眼也就走完了,霍成君来到了刘贺身侧,不卑不亢地站着。
二人相互对视,眼中尽是平静和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的感情——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皇后,朕想问你一句话。”天子毫无感情地说道。
“陛下只管问,我绝不隐瞒。”皇后回答道。
“你可是霍党余孽?”天子问道。
众人一惊,搞不清楚天子到底想要问什么。
“我是霍氏后辈,却不是霍党余孽。”霍成君回答道。
“长安城的巫蛊之事,可与你有牵连?”天子再问道。
“与我并无牵连。”霍成君说道。
“韦阁老逼朕废后,来给朝堂和天下一个交代,你觉得如何?”天子语气冷若剑霜。
直来直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子做事情仍然这样雷厉风行。
韦贤似乎看到了一种可能性,当下,这浑浊的双眼,有些忤逆地看向了皇后。
皇后没有让韦贤失望,给出的回答简直是自寻死路。
“陛下若事事都要向朝堂和天下交待,这皇帝还当个屁!”霍成君皓齿轻启,清脆地说出了这粗鄙烂俗之语。
她本就长得清秀,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皱纹,但仍然不失少女的娇俏。
那个“屁”字在殿中响起的时候,连同张安世和魏相等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进而皱了皱眉。
一些老臣好像在霍成君的脸上看到了天子的癫悖,另一些老臣则好像看到了昔日霍显的跋扈。
霍氏皇后十几年来身居椒房殿,极少出现在朝堂上,此刻怒还是让在场之人心生几分忌惮。
和朝臣不同,天子倒是淡然自若,嘴角似乎还有一抹隐隐约约的笑。
这句话,只有他们这家人才能听懂,堪称传家宝。
“皇后是在骂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