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饭,锦书午休半个小时才起床。
来北平这么久了,还不曾去母亲的坟前祭拜。
说来她也是不孝女,这十一年来,她都不曾回过北平去母亲坟头祭拜一下。
不是她不孝也不是她狠,只是当年离开北平前,她曾在母亲坟头过誓,有朝一日等她羽翼丰满时,便是她回北平复仇日。
如今回来了,也就意味着她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那一切原本就是曾家的产业,这些年却被外人鸠占鹊巢占为己有,她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温度有点偏低,即便阳光明媚,但风吹来,还是挺冷的,锦书加了件外套。
这次出门锦书没让小翠跟着,只让谢鼎随行。
小翠虽然想跟着,但锦书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多说话,照听便是。
锦书母亲的墓是葬在骊山墓园,当初曾宴安就买下了这边好几块风水好的墓穴。
因此外祖父外祖母和母亲以及曾家旁系血亲的墓穴都在这一片。
来到墓园,凭着记忆,锦书就找到了外祖父外祖母和母亲的墓,外祖父外祖母的墓在母亲的左上角。
她看了眼四周,外祖父以及母亲的坟头没有杂草丛生,周边清理的非常干净,可见是有人经常来收拾的。
她拿出来时路上吩咐谢鼎买的祭祀用品,先给外祖父外祖母上了清香,她蹲在地上烧着手中的纸钱,锦书清澈平静的眸子里,倒映出地上那团跳跃的火焰。
她低着头,淡淡说:“外公,外孙女不孝,今日才回来看您,您放心,这次我回来,是夺回属于曾家所有产业,我不能让您生前的所有心血落入那些小人手中,我一一替您夺回来,这是曾家的东西,别人休想坐享其成占为己有。”
纸钱烧完殆尽只留一片灰烬随风而散。
锦书起身,叩拜三下走向母亲坟头。
往事历历,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锦书眼里一片氤氲,又想起母亲的突然离世,纤手紧紧攥拳。
——
驻地,灯火交织的会议室,烟雾妖娆。
一个个身穿制服的将领们,各个面色严峻,从中午开会到现在,讨论声不绝于耳。
裴逸点燃雪茄,吸了口烟吐出烟圈,眉心的川字纹蹙得更深。
只听其中一个将领道:“我觉得跟日本人没什么好谈的,一个弹丸之地敢觊觎我央央中华民国领土,想得美!干脆直接拿枪跟他们对着干就行,将他们打回鸟岛中去?”
另一个将领说:“我赞同齐将军的话,日本人对于东北临江县这一带的丰富资源虎视眈眈,我们何不里应外合突袭他们,何必谈判呢?”
裴逸目露严肃,弹了一下手中的烟灰,说:“在座都觉得与日本人开战?”
6振挺适时开了口:“我不赞同齐将军的观点,如今这个局面最好不要跟日本对战,一旦开战,遭殃的是当地百姓,明天我们前往东北,到时候谈判过程中见机行事,若是日本人屡教不改得寸进尺,我们也不会手软,拿起大炮朝他们的营地射去,所谓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其他一切都是废话!我们中国的地方岂容许小日本撒野!”
裴逸换了个姿势,扫了眼众人,其他人又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裴逸沉吟一声,开口说:“我倒是认同6参谋长的话,眼下的局势的确不利于与日本人对战,国内军阀混战数年,群雄逐鹿都想有一席之地,一旦开战,其他军阀就会坐山观虎斗,势必紧盯着我们裴系军阀一举一动,万一对战,只怕日本人还没打走,反倒是被人趁机围剿我军,我们成了被动局势,遭殃的还是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再者,我们最强劲敌就是南方段系军阀,段绍霖这几年风头正旺,我们也不得不防,他的野心有目共睹,一统江南江北是他毕生所愿,所以我们更要小心谨慎,做任何事必须得考虑周全。”
众人听后静默一会儿,裴逸挑眉,抿灭烟蒂,说:“此次前去东北会晤野田山左,一切听从6参谋长,切不可横生是非,如果大家没什么异议,今晚会议就到这儿,明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大家早点回房间休息。”
“是!”众人应了声,便一个个鱼贯而出。
当6振挺走到裴逸身边的时候,裴逸叫住了他,递了根雪茄给他,6振挺接过点燃。
裴逸点燃,吐了口眼圈说:“你觉得日本人会退让妥协吗?”
6振挺说:“不会,日本人本是个残忍暴虐的民族,非常阴险狡诈。此次少帅派我前去怕是早已做好两手准备了,来一招瞒天过海,是吗?”
裴逸勾唇,他如此敬重看好6振挺,不单单是他的军事能力,更主要只要给他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便能心照不宣。
6振挺嘴角也扬起了弧度,他就知道裴逸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雄才大略,足智多谋远胜于他父亲。所以他一直很欣赏裴逸。
当初他父亲裴孝坤虽偏爱三姨太儿子裴俊,也曾嘱托过自己好生培养这个儿子,怎么说裴俊的母亲沐婉清是自己的远房表妹。
自己也算是裴孝坤和表妹的媒人,如果不是那天家里举办晚宴,如果不是那天沐婉清和她的丈夫正好过来投奔他,那天晚宴裴孝坤也不会认识表妹。
而表妹也不会见异思迁甩了丈夫,做了裴都督的女人。
当然,直到后来,他才明白那天晚宴上,是表妹耍了点小心机引起裴孝坤的注意,否则那天晚上生的事哪有那么巧。
既然沐婉清跟好兄弟裴孝坤在一起,那他也不能说什么。
因此裴俊从小在6振挺麾下习武,学习用兵之道,是他亲自手把手授受作战经验。
他对裴俊这个表外甥也是赞叹不止,若是假以时日打造,必定成器。
只是他不太认同裴俊母亲对儿子裴俊灌输的思想,成天对儿子说如何怎么扳倒裴逸,才能稳坐父亲位置。
那时沐婉清还时不时对6振挺灌输这思想,希望他能辅佐裴俊,一起扳倒裴逸,他便是功臣。
而且裴逸羽翼未丰满的时候,常常接二连三出事,他都怀疑是不是表妹沐婉清所为,但无凭无据,他不好说什么。
虽然6振挺看好裴俊,但若是真能担当大任的,他还是觉得裴逸更胜一筹。再者,家族纷争他可不想卷入。
直到那年裴孝坤突然离世,督军府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沐婉清按捺不住想联合其他将领对裴逸下手,却没想到反被裴逸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将了一军。
那时裴逸就像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数年,带着浑身肃杀之气归来,搅得督军府上下不寒而栗,落荒而逃,也惊了6振挺。
裴逸那天大有断剑重铸之日,其势归来之时势也!
裴逸接管督军府和军政府,都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唯独他和石凌光将军以及项毅,裴逸保留他们原来的职位。
那天他对他们三人说:“您们是我敬重的前辈,父亲在时常常提起您们,父亲的教导我谨记在心。这么多年您们跟着我父亲南征北战,打下了这片江山,裴系军阀有如今的成就,您们的功劳功不可没,您们是父亲左右臂膀,我也希望您们能像辅佐我父亲一样协助我督促我,我还年轻,有些事难免想的不周到,会疏忽,万一我的疏忽,行差踏错半步以至于裴系误入歧途,我就有愧父亲有愧于陪我父亲打下江山的生死兄弟。所以晚辈很需要您们这样的长者时时鞭策我提醒我,我才会进步,才会守得住这裴系江山,我的愿望也是希望有天一统江南江北,结束这民不聊生的军阀混战。”
裴逸言辞恳切,胸襟如此豁达,不计前嫌,着实打动了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