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在寄生市里见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刚刚在南区小道上跑过的那群野孩子不算。
但楚彻又并不像个小孩。
他像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样平静:“她没有从留香楼出来。”
许知奚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一把拆到一半的短枪。
许知奚看不到许鹰鸣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这句话落地后,从许鹰鸣身上散出的气场生了微妙的改变。
没有了最初面对一个孩子的循循善诱和平和委婉,层层伪装褪去,露出了深沉阴郁的内里。
许久之后许知奚才知道,留香楼是红灯区最鼎鼎大名的一家店。
那时候他已经十六岁,而他名义上的哥哥、血缘上的陌生人楚彻,刚刚过完成人礼。
楚彻还给他送了一只小猫,活的,能蹦能跳能摸能抱。
家养小白猫是稀缺物种,毕竟这年头连自家孩子都养不活,很少有人还有钱有精力养宠物。
许知奚第一次抱到小猫时,手边的杯子里刚好放着浓缩桃汁兑水,便给小猫取名叫桃汁。
第二天,楚彻拿了个刻着桃汁名字的铭牌来。
他把项圈挂到小猫脖子上,名牌背后烙印着许鹰鸣的1ogo,里面嵌着一枚追踪器。
楚彻说这样子如果小猫跑出去了也不会丢,丢了也没人敢卖。
十六岁的许知奚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傻小子了,他摸着桃汁的毛,摩挲几下那枚光滑的铭牌,心底隐隐有了想法。
他不是第一次感知到来自他这位好哥哥的控制欲。
楚彻是个堪称偏激的计划把控者,小时候他喜欢给许知奚买衣服、搭配衣服,长大了便耳濡目染地给他灌输一些不正常的东西,比如要他记住,平时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要和他说。
许知奚又不傻。
他在许鹰鸣送的书本里找到了这个行为的定义,他认为这是驯养。
许鹰鸣曾经雇过一个可信的保姆照顾他们,两个人碍于身份分居在两栋房子里,保姆便常常需要两头跑,没有一个月便顶着天价薪资辞职了。
辞职原因很好打听,保姆受不了楚彻的性格。
冷傲、强势,每天都要和她打听弟弟今天做了什么。
保姆觉得他有病。
许鹰鸣也觉得他有病,但他无疑更加欣赏保姆反馈中的前两点,因此对于第三点,他持一个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唯独许知奚觉得他没病,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真他妈的天降好哥哥,以前哪有人这么操心他,许鹰鸣没把他饿死在家里就算不错,连他烧到快四十度都是在家给自己扎针。
现在他就可以在烧的时候给好哥哥打电话,饿了渴了饱了困了,大事小事都找楚彻。
越是熟稔越是了解,许知奚渐渐现楚彻也不全是个好脾气的。
那是他第一次骗了楚彻,被问起来时说是在家上课,其实跑出去偷偷看了一场露天电影。
他真是不知道楚彻到底是怎么得知真相的,只记得一推门回家,他哥正在他的沙上坐着。
二十岁的楚彻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清瘦,在警署工作半年的历练下更显得身材挺拔结实,眉目舒展开,脸廓深邃漂亮。
他只是坐在那里,深深看着许知奚,像是要用目光将他吞吃入腹。
许知奚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居然有些不敢开玩笑,可十八岁的少年当值叛逆,他偏要说些花言巧语,试图像曾经一样蒙混过关。
楚彻确实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二天给他送了一个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