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黄袍的中年光头和尚坐在门廊后的老式木椅里,光着两眼注视着他在古木参天的院落里好奇的四下转悠。
几座高大的殿宇依次排列着,各种佛像巍然屹立的几间殿堂里无不弥漫着庄严肃穆而又神秘的气息。在方文山看来,这是世界上唯一的最后一片净土。
他走进巍峨的和尚们正在集体诵经修习的大雄宝殿,在栩栩如生威严迫人的佛像前恭恭敬敬的奉香叩拜,然后在他们身后的一张半旧的黄色蒲团上安静的坐下来,聆听着他们歌唱般悠扬的喃喃诵祷。
洪流般的诵经声宛如天籁之音,他竭力的想要从中听出只言片语,但却徒然。然而他依然沉醉其中,久久的,几乎合上双眼打坐睡过去。
后来一位年轻的僧人走过来亲切和善的将他请出了大雄宝殿,他只得依依不舍的走回寺庙门口来。
中年的光头和尚依然坐在木椅里静静的等候着他,注视着他走近前来,在他身旁的一张破旧的小方凳上坐下来,呆呆的直愣愣的望着他。
这是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相貌俊美衣着考究的青年,白皙修长的手腕上佩戴的名表熠熠生辉,显然他身处生活优越的上层社会。但不知为何,他的眉宇间却漂浮着丝丝缕缕的愁云惨雾!
方文山直望着面前的细眉细眼五官平淡的僧人,理想所有的佛门中人皆是智者,于是虔诚的请教问道:
“大师,您相信世间有真爱吗?”
光头和尚瞥了瞥他,沉静的面上不经意的牵起一抹嘲讽的微笑道:“如果有真爱,我还会出家吗?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羞愧的低下头来,方文山暗自咽了咽口水,心有不甘的继续问道:
“为什么我付出了全部的真心,最终还是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呢?我自问无论财富样貌,还是人品性格,并不比谁差多少。”
和尚认真的瞅着他说:“你所失去的,原本就不属于你。而你经历的,不过是命中注定的劫。施主,不要害怕伤害,能伤害你的都是你的劫数。”
“大师您信命?”
“我为什么不信?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就像你从山门外走来就一定会遇见我,即便你在里面兜兜转转,出来时依然会遇见我,这就是命数,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方文山若有所悟。
“遇见是因为有债要还了,离开是因为还清了。前世不欠,今生不见;今生相见,定有亏欠。缘起,我在人群中看见你;缘散,我看见你在人群中。这就是世人所谓的缘分啊!你所谓的刻骨铭心的爱情不过如此吧!“和尚深深叹息。
文山不自觉的听得呆住了。
光头和尚继续教诲他道:“想开点吧!年轻人。你的痛苦纵然如山崩地裂世界末日,在我却是独坐闲庭观花开花落,赏云卷云舒。如若流年有爱,就心随花开;如若人走情凉,就守心自暖。繁华三千,看淡即是浮云;烦恼无数,想开就是晴天。”
“谢谢大师!”
“别贪心,这辈子你不可能什么都拥有;也别灰心,因为你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所愿所不愿,不如心甘情愿;所得所不得,不如心安理得。”光头和尚说着从他一直端坐着的木椅里站起身来,大摇大摆潇洒的走开去。
那天方文山破天荒的独自拜访章华台收获颇丰,灵魂被过滤荡涤的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坦然甚而愉快的感觉。
章华台虽掩藏在西川市郊的半山腰,蜿蜒来回的路程却要半天的工夫才能到达。
傍晚他回到公司巡检工作时,江澜酒店的蔡丽新经理向他汇报说:
“韩小姐住过的6o2房结账了,是程家老太太亲自过来结算的。”
“好的,我知道了。”方文山轻轻的点头答应着,搁下手头厚重的蓝色文件夹,自客房部高高的前台走开去。
新来的收银员小芙在他的身后嘀咕说:“6o2房不是说好挂老板的账吗?根本不用买单。”
她身旁的张姐嗤鼻冷笑道:“那天你没听见程老太太说吗?他们程家多的是钱,不用沾我们方总的光,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她说的原也在理,韩小姐本就是程家的儿媳妇,凭什么在我们酒店白住呢?现在她和方总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蔡丽新温和的嗔怪阻拦着两位争执不下的属下说:“认真工作吧!老板的私生活岂是你们可以随意置喙的?又与我们什么相干呢?”
张姐不服气的撇撇嘴说:“我们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只叹方总的为人太仁慈厚道!被人欺负到这种境地,由不得我们抱打不平。”
“是啊!”小芙随声附和,“我觉得好奇怪,明明韩小姐是以老板家属的身份住进来的,最后却是以程家儿媳妇的身份离开,期间到底生了什么?神不知鬼不觉。”
蔡经理不由自主的提高嗓门严词厉色道:“好了!你们的交接班完成了吗?钱和账目都对吧?那就该干嘛干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