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点,再近一点!
在那半蹲在树后的黑影双眼热切注视下,毫不知情的吴老头缓缓靠近。
事情回到三个月前,小区流动棋局。
“将军!”
吴升一棋定乾坤,再次拿下吴老头。
“竖子!竖子尔敢!”
吴老头额头青筋暴起,猛地起身,这一下午棋下一局输一局,平时和这小子下棋还能有来有回,顺便卖弄几句。
今天这小子宛如棋圣附体,局局都是大满贯,嘴里还时不时说出“我三个小兵合成二星小兵”之类的怪话干扰自己的思路。
现在暴起难,好像又没什么下文好说,看着周围老友投来怪异的目光,吴老头自知失态,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只能搬起长辈架子开始硬扯。
“小吴啊,会下棋也不一定要咄咄逼人嘛,棋乃君子之道,何必争锋相对,我的岁数都够做你爷爷了,你看我儿子,你吴哥……”
对面的小吴,也就是吴升,正诡异地看着面前的老头,老家伙活了大半辈子真是不认人,这不得叫你好好认识认识我?
好好好,光顾着收拾棋局了,怎地忘了收拾你?
要是谁都能对着我大呼小叫,你让我吴升活得多没面子?
吴升面上毫无异样,只是挠挠头,尬笑起身离场:
“嘿嘿,忘记奶孩子了,走了走了。”
周围也有通情达理的老头帮腔解围:
“老吴你也不嫌丢人,来来来,咱俩来一盘。”
此时,藏身绿化带的吴升,看着毫不知情的吴老头马上就要拐入转弯处,脸上笑容愈夸张,这种乐子可不是每天都有。
就在吴老头跑到弯道一半的时候,旁边树后突然闪出一个身穿连帽黑袍,脸戴奇怪面具的高瘦人影,吴老头一声妈呀还在嘴边没喊出来。
吴升已经同时按下左右手两个便携式气瓶喇叭的按钮,嘴中拼命吹响自制的加强版阿兹特克死亡口哨。
瞬间巨大的笛音和口哨出犹如亡魂尖啸的恐怖噪音,直击吴老头天灵盖,老头登时吓得三魂出窍,七魄离体。
喊也喊不出,跑也跑不动,眼前黑,耳朵嗡嗡作响,除了狂跳的心脏和背后的冷汗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说这辈子算是直了。
吴升看一击得手,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如猿猴一般夸张摆臂,蹦蹦跳跳一个转弯就消失不见。
吴升确认左右无人,快脱下黑雨衣、面具、高跟鞋,取下耳中的耳塞,连同害得吴老头僵直原地的作案工具,放入早就准备好的公文箱内,换上皮鞋,提着箱子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此时他已经恢复了精英白领的形象,俊朗面容,棕色西服加领带一丝不苟,脚步匆匆,俨然一副上班族的模样。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留下证据,此刻就是重返犯罪现场的最佳时机。
吴升快步走着,很快看到吴老头瘫坐路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吴升视若无睹,边走边打招呼:
“早啊,吴大爷。”
这声“早啊,吴大爷”,吴老头在过去的一个多月天天都能听到。
吴大爷愣愣抬起头来,看了吴升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吴升脚步没停,眼神坚定目视前方,径直路过此时大脑还在宕机当中的吴大爷,走出小区,骑上共享单车直奔兰海市民族博物馆而去。
说是博物馆,其实展馆加上仓库也不过三千多平米,比起一般公立博物馆小了不知道多少。这间博物馆曾经隶属于吴升父母,但是他们在八年前双双失踪,至今不知去向。
吴升的父母在年轻时都是小有名气的探险家,在国内外探险者的圈子中小有名气。
后来二老没精力折腾了,盘下一个废弃寺庙的地皮改建成了现在的兰海市民族博物馆,叫做民族博物馆,展品却是五花八门,凯尔特文明、印加文明等等鲜为人知的文明的余火都可以在这间博物馆内找到。
吴升大学学的是民俗学,他在这方面的学习天赋堪比常熟阿诺非凡的耐药性,没办法,有些人生来如此。
不仅是民俗学、神秘学、植物保护、语言学等诸多领域吴升都有所涉猎,要是放在两个世纪前,尊称他一句博物学家绝不为过。
可惜,现在不是两个世纪前,这些知识除了学科领域,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父母的失踪过于蹊跷,吴升毅然放弃了继续深造,回到了这间不算大的博物馆,开始了提前的养老生活。
刚停好共享单车,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吴升接起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小吴啊,最近好着没?啥时候来找我?”
是吴升的主治医生,吴升看看日子,确实到了该去拿药的日子,应付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几年前吴升还坚定认为精神病学是一门伪科学,直到他第一次出现幻觉,并且差点因此砍掉自己一只手的时候,他选择了屈服,有的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父母失踪,加上长期经历专业知识的洗礼,说他脑子没毛病那是没人信的,现在药物能够帮助他稍微聚拢散的精神,稳定情绪,能做到这些维持正常生活就足够了。
走进博物馆大门,换走了睡眼惺忪值夜班的实习女大学生李娇娇,吴升准备开始今天忙碌的工作。
“对了老板,昨晚有人打咱们的电话,说一定要和馆长讲。”
李娇娇临出门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
吴升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迈步向库房走去。
两小时后,吴升干完了今天的工作:把公文箱内的非洲某个部落祭司面具放回库房,以及用羽毛掸子为展品掸灰。
坐回馆长办公室的吴升慢悠悠拿起桌上座机话筒,回拨了李娇娇所说的那个号码。
电话许久才被接通,吴升沉默地等着电话对面的人先说话。
大约过了七八秒,一个带着试探的男声才传来:
“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