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绍一下。”
长衫男子慵懒地向杨崇古伸出右手,“鄙人陈默群,目前在沪市政府的一个小部门,挂一个闲差。”
“杨崇古。”
杨崇古再次微微前倾身体,同样伸出右手,接住依旧坐着的陈默群的手,两人友好地握了握。
就是这一握。
陈默群感受到了一种力道,杨崇古绝非单纯是一介书生,应该是一个练家子,其潜藏的武力值不在他之下。
杨崇古同样验证了之前的猜测:陈默群手掌心里有淡化了的老茧,足以说明,他是从底层爬起来的行伍之人。
两人各有所判,心照不宣。
“杨老弟也是从法国登船回来的吗?”
“是的。在巴黎警官大学进修了一年,这次回来准备在沪市谋一个差事。”
“有去处了吗?”
“算是有吧。”
“如果没有合适的去处,我倒是可以帮上忙的。”
陈默群嘴角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萍水相逢,初次见面不敢劳您大驾。”
“你倒不必和我客气。”
陈默群再次流露出诚意,他似乎是一个乐于为善之人。
杨崇古立即婉拒道:“法租界的中央捕房,给我出了一份邀约,我可以到那里去做一个探长,或者担任法语翻译。”
“哦,原来是这样。”
陈默群点点头,继续道:“法国佬的中央捕房……我知道的,薛华立路上的。”
“是的。”杨崇古附和着说道。
“在这乱世,能在法国佬的地盘上当差,也算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全靠外国朋友打的招呼,不然连人家的大门,我都难以靠近。”
“那就恭喜你了。”
“谢谢。”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又彼此抱以戒心地闲扯了一通,天色已经黑透了下来。
……
微风渐起,海腥扑鼻。
此刻,游轮上的高音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提醒甲板上的乘客注意安全,暴风雨即将来临。
甲板上的客人们匆匆返回了客舱,做最后的休整。
转眼间,甲板上空荡荡的,几乎没了乘客,就连海鸥也已悄然离开,不知道何时飞向了何处。
陈默群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只是姿势稍有变换,神态放松了许多,波澜不惊间,却丝毫没有离开此处返回客舱的意思。
杨崇古走向栏杆处,将烟头弹向大海里,折身返回陈默群的面前。
一层甲板上的那几个临工也没有离开,只是不停地变换着位置,在擦拭游轮栏杆上的污渍。
即使栏杆上已经很清洁光滑,但贼溜溜的眼神,仍时不时地投向这边来,时刻暗中紧盯着陈默群的动向。
杨崇古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注定是凶险而不平凡的夜晚。
这个凶险,应该是生在陈默群和四个临工之间的对决。
这种久违的感觉,在杨崇古的嗅觉里,越来越清晰而强烈起来。
就像是迎面扑鼻而来的海腥味一样,让你感到很难躲避而又真实。
杨崇古不想表现出来自己有所察觉,只是缓缓地压低声音说道:“暴风雨就要来了,我先回客舱睡上一觉,再见。”
“那请自便。”
陈默群举手轻摆,客气地回道。
“不过……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说完这番话,杨崇古转身冲着陈默群友好地挥了挥手,便自顾离去了。
“谢谢,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聚上一聚。”
陈默群朝向杨崇古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回道。
声音的大小,恰好仅够杨崇古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