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子夜深沉。
夜空中渐渐有了丝丝风意,且有越卷越大之势。
春风扫过街道,卷起杂物,围绕着昏黄的路灯摇曳不定。黑夜依旧浓重,笼罩着周边的民居。
在空寂的大街上,杨崇古不敢大意,行色匆匆,压低帽檐,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此刻,无人瞩目,只有孤独的自己。
杨崇古紧张的神经终于得以舒缓,步伐逐渐放缓,不再急促。
他从胸前口袋中取出一包香烟,轻轻抽出一支,悠然地点燃,接着深吸一口气,将烟雾吞入腹中。
随即,尼古丁在胸腔中回转,慢慢地从鼻腔中逸出,沁人心脾。
他需要放松紧张的神经。此时,唯有香烟才能做到这一切。
杀死白星,是自作主张。他应该提前向舅妈汇报,由组织上来决定白星的死活。
毕竟,白星不属于叛徒,是个“外人”。
杨崇古低敛眉,缓步前行,整个人陷入了深深思索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做。
此刻,他的心里出现了短暂的纠结和一丝不安。是的,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已经违反了组织上的规定。
不过,这个不安仅仅只是停留了一瞬间,就被自己给原谅了。
他认为,白星已经威胁到了自己的同志,而且不止一次,此次危险更是迫在眉睫。
白星该杀!此人必须死!
想到此处,杨崇古觉得理由已经足够充分,舅妈一定会认可他的行为的,身心顿时感到了轻松和兴奋。
作为特工,是孤独的,需要扮演多重角色和面孔。
对待同志,要像火一样热情和忠诚。
对待敌人,要丝毫不能心慈手软。
对待邻居,要保持着一贯上进的模样。
而对同事,既要团结又要斗争,时刻保持着警惕。
千人千面,你不知道别人的底细,更不能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
此时此刻,杨崇古尤为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处境。
这时,天空中有雨丝落下。
杨崇古抬起头,伸出手,任由毛毛细雨飘洒进自己的手心。
这几天,沪市的阴雨天越来越多。传统的梅雨季节就要来了。
……
除了杨崇古,在这夤夜时分,有心事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也没有待在家里睡觉。
一个是“麻杆”李小五,另一个就是郑啸林。
李小五原先并非瘦弱之人,身体素质颇佳,面色圆润,且拥有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
他的妻子美貌贤淑,知情达理,孩子也是乖巧聪明,日子还算和和美美。
只因偶然的一次机会,结交了江湖上的狐朋狗友,跟着去吸了几口福寿膏,从此便不能自拔。
家庭收入本来还能吃饱、穿暖。
日子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是毕竟在巡捕房当差,有面子有稳定的收入,比一般的劳苦阶层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福寿膏这东西,万万是不能沾染的。不管你有多少万贯家产,败掉家业,只是时间问题。
李小五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而且已经深陷泥潭,再也无法跳上岸来。
他每个月的薪水,不多,但也不少,3o多块法币。
在当时一法币等值于一块大洋。这个收入,在当时是很多家庭的梦想。
现在,薪水只要一到手之后,除去丢几块法币在家里给老婆孩子,剩下的全都泡在了“梦云阁”的烟馆里。
直到后来,他只能给家里一法币不到。
李小五的老婆受够了日渐窘迫的日子。一开始她还规劝丈夫回心转意,好好过日子。
可是李小五早就沾染上了烟瘾了,哪里肯听?
依然我行我素,他甚至还动手打了妻子。
日子没法过了。
妻子气不过,就跑到巡捕房大吵大闹,让长官出面管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