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福本是乡下人,因东北难民潮影响,颠沛流离至沪市。
在历经艰辛困苦之后,命运之神使他得以遇见杨如云,获得其慷慨收留,从而得以摆脱困境,得以温饱。
为了回馈恩人的深情厚意,刁福便在杨公馆担任佣人,悉心照料杨家人的生活。随后,他因表现出色得到重用,晋升为管家。
依常理推断,他在杨公馆忠诚勤勉地服务了半生,理应积攒了一些财富,因此在沪市购买一处房产,实属合理之举。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急于出售房产并实现资金变现,颇令人费解。
难道他真的是出于悲天悯人的情怀,筹集资金来援助他患病住院的乡亲?
杨崇古自然不知刁福对杨夫人所述之虚假,只是认为,现在必须顺着线索去摸排情况。
就如此一路寻思着,杨崇古来到了半淞园路21号。
目及所至,令杨崇古颇感意外的是,21号的住所竟为一栋两层的西式小洋楼。从外观上看,其气势恢宏,堪称别墅。
在安宿中介所,杨崇古未能顾及详细了解房屋状况,但此刻一切均已明了。显然,依据刁福的经济实力,他并无能力购买此房产。
杨崇古驻足细致地端详了一会儿,随后步入对面的一家小吃店,点了一碗馄饨享用。
此刻,距晚餐尚有一个小时。店内顾客稀少,店主闲暇之余,与杨崇古展开了一场闲聊。
“老板,对面的房子真是气派,主人是谁,你知道吗?”杨崇古故作好奇地问道。
“您说的是21号吧?”小老板不屑地瞟了一眼,酸溜溜地说道:“听说新来的房主叫刁福,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瘪三,走了狗屎运,一下子就住上了这个洋房。”
话语之间,可以听的出来,刁福警戒之心很强,没有与周围的邻居透露过自己的身世。
“那这个洋房原来是谁住的啊?”杨崇古有心地问道。
“哎,说来话长。”小老板打起了哈哈,耷拉着眼皮瞟了杨崇古一眼,似乎有不愿意说下去的意思。
杨崇古识趣,从口袋中掏出几元法币,丢在柜台上:“不用找了,我就是太无聊,好奇心上来了就随口问一问。”
任何世道,钱就是大爷。
小老板见到了钞票,无神的眼睛陡然射出了一道精光,收起法币,随之打开了话匣子。
“我亲眼看见的,这个房子原来是一个日本人住的,好像叫……叫什么裕仁太郎。”
“对,就是这个人,派头阔气的很。”小老板边讲边咂舌头,还摇晃着脑袋,一副羡慕不已的样子。
“那这个裕仁太郎把房子给卖了?不回来了?”杨崇古继续问道。
小老板想了想才道:“嗯,听说好像卖给这家人了。裕仁太郎开了一个公司,大概是去那里了吧,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再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人来过这个房子里。”杨崇古又递过去一些法币,就好像是小报记者那样,不刨根问底决不罢休。
小老板哪里顾虑的这么多?只要是有钱赚,让他说什么都行。
“有倒是有……”小老板展开头脑风暴,竭力去回忆。
“我想起来了。”
“除了刁福的老婆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这个房子里住,平时偶尔还有一两个陌生男子进来进去。”
“不过,这些陌生人进去后不久,就出来走掉了。”
“这些陌生人都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杨崇古追问道。
“嗨,我哪儿知道啊?”小老板摇摇头道:“人家帽子遮的严严实实的,也不愿意搭理你,讲不上话的。”
正说着,对面的院子里出现了三个人,大包小包的,好像是要出远门。
“来了。”小老板朝院子里努努嘴道:“那个女的就是刁福的老婆,那个小男孩就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此举似欲远行。”杨崇古紧掩帽檐,心中暗自思忖。
此时,刁福领着老婆孩子已经踏出前院的门槛,他们四处张望不安,眼神在巷弄的两头穿梭,像是在寻找那个熟悉的人力车夫的踪影。
突然,刁福一抬臂膀,朝巷弄的一端激情四溢地挥了挥手。
片刻之后,两名人力车夫匆匆赶来,迅将行李妥善安置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