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秀山拍拍牛背,给它戴上一块蒙眼的粗布,老牛就拉着石碾转起圈来。
苏氏走在后面,手里拿着用高粱糜子扎的小笤帚,把碾轱辘轧到外边的碎米,向里面扫一扫。
蓝家有了碾道和磨道,这两天成了青山村人闲聊的一大话题,一天里,几乎家家都知道蓝家建了一个自家用的碾道和磨道。
“这两天我路过蓝家的碾道,没见碾子闲着,总有人轧碾。”在河边洗衣裳的张家媳妇说道。
“是啊,听说天一蒙蒙亮,蓝家的碾轱辘就转起来,这家人也真是勤快。说起来也是怪事,这天天的轧碾,蓝家的一家人也吃不了这些米面啊!”一头白的王奶奶说道。
“青山村要立集市了,肯定是准备在集上买米面吧!这蓝家还是有点家底,前几天刚买的牛,这转身就又买了石碾子和石磨。”刘家的媳妇说道。
“说的对,青山村家家都琢磨着在集上卖东西挣点钱,可大小买卖都需要本钱啊!”王奶奶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家的孙女这几天整天绣帕子,盼着在集市上卖出去,挣几个铜子……”
……
几个洗衣妇在河边说的话,正好被也来洗衣妇的刘家媳妇董杏花听到了。她愣了一会儿神,放下洗衣服的盆子,嘱托王奶奶给照看一下,就快步向蓝家走去。
她听说徐大虎的媳妇王翠花给蓝家找几个摘杏的人,这蓝家又建了碾道和磨道,如果蓝家想在集市上卖米面,就要找人帮忙。她现在就要去蓝家试试,看能不能让他的相公刘二柱给蓝家帮忙碾米和磨面。
董杏花抻了抻衣襟,拍打拍打身上的浮尘,便向着蓝家走去。
走到蓝家的碾道边,董杏花有点胆怯了。
看着正在端着箩子在碾道里的方台上箩高粱面的苏氏,她依然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箩完面的苏氏,一手还端着箩子里的渣子,抬头就看到了一脸纠结的董杏花,便说道:“刘二柱媳妇,找婶子有啥事吗?”
见苏氏主动和她说话,董杏花又鼓起勇气说道:“婶子,听说你家建了碾道和磨道,我就想着,婶子家若是需要人帮工,想着点我家二柱……”话里带着哽咽,还没说完,就低下了头……
苏氏心里一热,知道刘家媳妇日子不好过,因生了三个丫头,这董杏花在婆家是受尽了苦头。刘老婆子前些日子想把大丫卖了,大丫就吃杏仁毒死了。真是造孽呀!自家不仅建了碾道,还建了磨道,家里没有毛驴,她和老爷子商量过,正想先在村里找人几个人,负责推碾子和推磨呢!
可是,那刘二柱忒听刘老婆子的话,还不如让二柱的媳妇董杏花给看着碾道,入粮,扫碾子,箩面,都需要人。
看着董杏花一脸的消瘦和暗黄,苏氏动了恻隐之心:这媳妇,因失去大丫至今还没有缓过来吧!她是二房董氏的同族妹子,冲着亲戚里道,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嗯,我家是需要人,二柱媳妇,不如你先来我家,就帮我看着这碾道吧!现在是黄牛拉碾子,你负责向碾子里添粮和箩面,一天十个铜板。”苏氏笑着说。
董杏花闻听此言,忙弯腰施礼说道:“谢谢婶子看得起我,我一定好好干,不给婶子家丢脸。”董杏花激动得声音都带着颤音儿。
“都是乡邻,用谁都是用。你既然求到婶子了,婶子哪有拒绝的道理。就这样,你后半晌就过来吧!”苏氏看着董杏花,也是一脸的真诚。
“后半晌我就准点来,婶子放心。”董杏花俯身施礼后,转身就向河边走去。
苏氏望着董杏花的背影,似乎轻松了许多,心想着,后半晌还要在村子里找几个人。按照山泉的说法,自家的碾道和磨坊,可能一天要连轴转,白天和黑夜都得倒班碾米和轧面了。
……
田氏刚做好后晌饭,走出来唤婆母进屋吃饭,顺便看着碾道。她刚走进碾道,就见董杏花端着箩子在箩面,苏氏在一边交代着:“多轧几遍,多出点面,少剩一点渣子。”
“知道了,婶子,放心吧,我保证按照您说的做。”董杏花一脸的笑意。
这是找董杏花来家做工了?田氏心里堵,正想和婆母说,让自家的哥嫂和妹妹、妹夫来家里做工,婆母宁可用外人,也没想到用自己的哥嫂和妹妹、妹夫。但田氏的不悦,却不敢在脸上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倒是董杏花与苏氏说着话的时候,看到了田氏进了碾道:“大嫂来了?”
“嗯,我来唤娘去吃饭。”田氏点头答道。
苏氏转过身来,对着田氏说:“老大媳妇,正好你来了。这两天,你就先和二柱媳妇看着碾道。每天早上,你公爹和山泉去平安镇赶着牛去送菜,牛没回来之前,你俩就受点累,先推着碾子轧面,累了就先歇会儿,别使过力!”
“儿媳听娘亲的。”田氏表现出了一贯的温顺。
“婶子你放心,我有的是力气,推碾子没有问题的。”董杏花在旁边急着表态。
苏氏看着董杏花,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她点点头,又招呼着田氏先回家吃饭,才走出了碾道。
刚出碾道,就看见山泉和淑德背着篓子,从老槐树那边走过来了。
“你先去摆饭菜,我等会儿大丫头。”苏氏吩咐着田氏。
看见等在院门口的苏氏,蓝山泉心里一暖,就加快了脚步。
“祖亲,你猜,我买啥好东西了?”
“又买包子了?”苏氏想着山泉总是买点吃食回来,最爱买包子,便说道。
蓝山泉笑着摇摇头,还给一边的董淑德使眼色,不让她说。
祖孙俩边走边说笑,苏氏甚至忘了山泉所说的好吃的。
坐在饭桌边,董淑德就从背篓里拿出了一大包肉包子,装在董氏拿来的空盘子里。
这时,蓝山泉才从衣袖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祖亲,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苏氏小心地打开小盒子,看到里面是一根桃木簪子,上面刻着一朵朵牡丹花。高兴得合不拢嘴。
蓝老爷子看清盒子里的簪子后,才后知后觉地现,苏氏头上的旧木簪子,簪子尖已经断掉了。他看向小山泉的目光,充满了欣慰和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