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帝国,能与军功相媲美的,便是农耕方面的各种功勋,这也算是秦汉两朝的一大特色了。
相比文、景两朝的皇帝,关中百姓在私底下都骂刘彻是个啬皮,这些年来,不但很少给百姓赏赐爵位,也很少耕牛、农具、放钱粮之物。
据说啊,刘彻的爷爷文皇帝,那才叫一个痛快,后宫的哪个妇人有喜,给关中百姓耕牛;一顿狗肉吃高兴了,给关中百姓农具;
最为离谱的一次,是皇帝走路捡到一枚钱币,他觉得这是上天给自己提了一个醒,说明他对关中百姓还是不够好啊。
于是,老皇帝大笔一挥:给关中百姓赏两级爵、按人丁放一大笔钱、十八岁以上男丁每人一个老婆……
种种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两千年后穿越而来的杨川不止一次的感叹一句‘生不逢时’,像他这般的人物,若生在文景两朝,光是种种田、做做饭、钓钓鱼,估计都能搞一個关内侯。
可惜,如今的皇帝叫刘彻。
彻彻底底的啬皮一个啊,想他杨川在石门障立下多大的功劳,最后,竟然只给了一个十三级中更卿爵,一点都不如他爷爷和他老子大方。
“曹襄,你说这个桑弘羊会给我举荐一个什么官?”
将差点给馋哭的桑弘羊打走,杨川和曹襄、豹姐躺在一棵大树下乘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你说那厮会不会给我挖个坑,还要我自己跳进去把自己给埋了?”
曹襄懒洋洋的笑道:“不会的,桑弘羊此人我知道,商人之家出身,极善钻营,他定然会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的把你捧上去,然后,顺带着给自己搞一大笔功勋。
哎呀,你小子命苦啊,咋都是跑来吸你血的?”
瞅着曹襄幸灾乐祸的样子,杨川突然觉得好生无趣,骂道:“你明知我其实想与你分享这一份功劳,可为什么故意把我给推出去,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都跑来敲诈?”
曹襄嘿嘿笑道:“这叫有脑子,你慢慢咂巴一下,是不是就很有味道?”
杨川想了想,似乎有所明悟,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只有当他被别人利用时,才是有价值的?”
曹襄点头:“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杨川侧头想了想,这道理其实在两千年以后也能讲得通,不过,后世之人都比较斯文,给这个道理换了一个说法,那就是:当你有价值时,别人才会变着法儿的骗你、利用你……
……
桑弘羊还没来,平阳公主却再一次来到杨川的封地。
甫一见面,长公主直接抽了曹襄一鞭子,骂道:“杨川是伱兄弟,他被人欺负了,你竟然也不给我传一句话,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对得起杨川的救命之恩吗?”
“他桑弘羊是个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不直接打折他的狗腿,将其撵出杨川的封地?”
“还有你小子,杨川,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告知本宫一声?”
曹襄苦着脸,垂手而立,讷讷说道:“是杨川欺负人家桑弘羊好吧……”
“你还嘴犟!”
眼看着平阳公主的鞭子又要抽下来,杨川赶紧上前,温言笑道:“长公主殿下,其实,平阳侯帮了小子一个大忙,听那个桑弘羊说,还要帮我谋求一个官职呢。”
平阳公主冷笑道:“你们懂个屁!”
这位大汉长公主殿下翻身下马,用马鞭指着杨川的封地,生气的说道:“你们可知晓,若真能在麦子收割后还能播种一茬谷子,不要说大农令的一个狗屁官职,就算是让你的中更卿爵再升一级,也是绰绰有余啊。
那个桑弘羊是商人出身,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将你杨川的功劳火急火燎的上报给朝廷,皇帝肯定会派人前来督工,桑弘羊必然会是不二人选,到时候,就算是你杨川的残汤剩饭,也足够人家官升两三级了。
你们两个蠢货!”
杨川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这不挺好么?反正小子出身微末,太大的功劳我也扛不住啊。”
平阳公主一阵气结,颇有深意的盯着杨川的眼睛,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大汉长公主,加上平阳侯曹氏、车骑将军卫青,再加上一个皇后卫子夫,也不够给你杨川当靠山?”
杨川摇头,正色说道:“长公主言重了,如我这般出身微末的人,想要在长安城里站稳脚跟,长公主殿下自然是小子最大的靠山。
但是。
小子觉得,曹襄有一句话说的很在理,那就是一个人啊,必须要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成为一个值得别人利用的人。
这件事小子认真思量过,表面看来,是桑弘羊在谋算小子,而实际上,不过是小子通过桑弘羊的腿和嘴,将这一份泼天的大功劳,顺水推舟的献给了朝廷、献给了皇帝陛下啊。
一句话,这一次,小子是心甘情愿的被皇帝陛下利用,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
平阳公主沉默半晌,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杨川,这话,今后只能在本宫、曹襄、霍去病等自己人跟前说,千万不可让别人听到……尤其是,绝对不可让我那个皇帝弟弟听见。
否则,你这样的妖孽,必将给你招来天大的祸事。”
杨川深深一躬,道:“小子深感长公主殿下大德!”
平阳公主将马鞭丢给曹襄,领着一众部曲、仆役和宫女,大踏步的登上木楼的天台,随口吩咐:“今日本宫胃口还行,就吃浆水面、爆炒羊肚和干煸油肠吧。
对了,听说你的肉夹馍不错,顺便给本宫烹制七八个吧。”
杨川拱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