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老虎,不对,两只老虎幼崽。
此刻,就趴伏在地上,口中‘吱吱吱’的叫唤着,满脸哀怜的‘跪舔’着豹姐的爪子、腿脚和那张凶巴巴的脸。
豹姐的表情很严肃,时不时的打一个哈欠,张开血盆大口,两只老虎幼崽便会赶紧凑上去,十分狗腿子的舔掉豹姐嘴角的口水。
当然,这还不算最离谱的……
让杨川一脸愕然的,还是曹襄这厮。
只见这位大汉平阳侯、汉帝国最大的盐贩子,身上披一件鸡毛缝制的蓑衣,手提一根两三丈长的竹竿,头戴插了鸡毛的斗笠,像一位牧者那般,带领一大群毛茸茸的小鸡、小鸭、小鹅,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明媚阳光下,曹襄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看上去竟有些莫名的风轻云淡,嘴角还挂着一抹晦涩的微笑。
看见杨川走进院子,曹襄得意的笑道:“杨川,让你见识见识本侯的本事!”
说着话,他口中一声呼哨,那一大群小鸡、小鸭和小鹅快步跟上来,围拢在曹襄脚下,一个個伸长脖子大声叫唤。
叽叽叽,嘎嘎嘎,呃呃呃。
就、十分的热闹。
看着杨川疑惑的神情,曹襄哈哈大笑,将手中的长竹竿挥动几下,大声吆喝:“虎一、虎二,带领本侯的孩儿们去进膳!”
两只老虎幼崽闻言,刚要转身,却又不自禁的停下脚步,可怜巴巴的望着豹姐。
豹姐十分不耐烦的吼鸣一声,那两只老虎幼崽如蒙大赦,飞一般的奔到曹襄脚下,奶凶奶凶的叫唤几声,便率先先院门外走去。
那一群鸡鸭鹅幼崽,竟似着魔般,乖乖跟在老虎幼崽屁股后头,一路叫唤着,浩浩荡荡向不远处的菜地走去。
“杨川,本侯的这一手如何?”曹襄看上去很得意,细细的脖颈上,那颗硕大的头颅似乎变得更大了。
“你把头弄短些,令其朝上冒起来,就像一只骄傲的老鸡公了。”杨川没好气的调侃一句。
曹襄也不以为意,果真将头弄乱,使劲摆了摆,昂着大头嘿嘿笑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本侯不知晓,你不就以为我曹襄脑子坏了么?
实话告诉你把杨川,本侯如今清醒的很,真的,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今后需要干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干,明白?”
杨川摇头,道:“不明白。”
两只老虎幼崽,领着一大群拳头大小的鸡鸭鹅,一走进菜地里,登时便分成泾渭分明的三大群,小呆头鹅欢快的奔跑着,像一群好斗的家伙,也不知道在搜寻什么;
小鸭子则像它们的父母,最喜欢刨土,很快就从湿润的泥土里翻出一些白色小虫和细嫩的草根,讨好似的招呼那些小鸡过来‘进膳’。
至于小鸡,它们进餐的时候就显得从容多了,鹅黄色的尖嘴,一啄一个准,看着还真挺舒服的……
“杨川,我想清楚了,”蹲在田埂上观察一阵家禽进餐,曹襄突然叹一口气,“这人活在世上,总得干点什么才好,你看看我,除了浪费粮食、祸害良家妇人,差不多就是一个废物啊。
母亲想让我建功立业,像霍去病那样去羽林军混一份军功;同时,还要我想办法把平阳侯曹氏的家业做到更大,挣更多的钱币,购置更多的田地、矿山、山林、沼泽和仆役。
可是杨川你知道吗?我真要这样去做,就算没有人给我下毒,我也很快就要死掉,你信不信?”
杨川直截了当的摇头:“我只是一个厨子,农夫,这些事情不了解,也不懂。”
曹襄‘嘁’了一声,十分鄙视的瞪着杨川:“我就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将我曹襄当作朋友、兄弟,其实,我跟霍去病一样,对你杨川打心眼里喜爱啊。”
杨川往旁边挪一挪,默默夹紧腿裆:“我不喜男风。”
曹襄有些伤感,也有些生气,不再理会杨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我一个大汉平阳侯,从爵位上来说,列侯算是到头了,你说,我还想着要弄一份军功,那不是找死吗?
我舅舅那人……唉!
他的心思很重,真的,杨川,以后你见了他你就明白了,我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后背有些冷,你可以骂我曹襄是个窝囊废,但我真的很害怕见我舅舅。
每次从未央宫出来,我都好半天尿不出尿尿,就算快要憋死了,真的尿不出来,那种感觉差极了。
此外,桑弘羊和大农令的那些官吏,整日挖空心思的想将盐铁酒水铁器农具铸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收归朝廷所有,我是大汉最大的盐贩子,你说说看,莪能躲开这些烂事吗?
你看着啊杨川,以我舅舅的心思,大汉天下所有的值钱东西、好看的妇人和挣钱的生意,终究都会变成我舅舅一个人的独享之物。
在以前啊,我只是害怕,但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霍去病那些狗日的一样,让自己变成长安城的浪荡子、纨绔子,不学无术,无所事事。
那些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杨川,你特娘的别笑话老子!
如果你小子也有那么一个舅舅,估计你早就逃之夭夭,还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但是现在,我想清楚了。
我就学你杨川,我曹襄要成为大汉国最好的农夫,不,大汉最好的家禽养殖者,什么心也不用操,就给你们提供数不尽的鸡鸭鱼肉、鸡蛋、鸭蛋、鹅蛋……”
……
听着曹襄的一通‘长篇大论’,杨川的心情,莫名的就低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