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过,松涛阵阵,侯宅村头洼地里那个已经挖好的土坑黑黝黝的,像一个张着嘴的妖怪,坑边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人看王金虎带着人过来了,张嘴问道:“王干事,这事是不是急了点?要不要让纪政委(纪华)和胡队长再看看?”
王金虎不耐烦地说道:“这人是个奸细,先把他处理了再说!”
林登海忙对着几个人说道:“我不是奸细!我是褚雅青大队长的警卫员林登海,此事找到袁化坤一问便知,孙士健就是我在韩庄杀的,这次我来抱犊崮是为了找……”
话音未落,林登海就被王金虎一脚踹到了坑里,那王金虎拿起铁锨,就往坑里填土,边填土边对另几个人喊道:“快来帮忙,处理宋金刚的同伙是军区的命令,谁不动手谁就是同党!”
另几个人刚要动手,说话那人上来就夺王金虎的铁锨,两个人顿时打成一团,那人边打边说:“这人既然说他是运河支队的,就应该由运河支队处理,你们军区也不能强压,这事就算到张司令那,我也这样说!”
“说得好!”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坡上传来:“都给我下去,缴他们的械!”
黑暗中,坡上悄然冒出来三十多个人,领头的正是运河支队第一大队新任大队长褚思惠。
林登海挣扎着从坑里站了起来,兴奋地喊道:“褚老大!我终于找到你啦!”
一个虎背熊腰的人带着十多个队员荷枪实弹如旋风般冲了下来,瞬间包围了王金虎几个人,麻利地卸了他们的武器,那人不是褚庆福还能是谁?
坡上的褚思惠冷笑着说道:“王金虎,你没想到吧!孙队长早就知道你没积好屎,专门让孙承跃和刘明礼在这盯着你,我根本没走,就等着杀回马枪呢!”
王金虎一脸惊恐,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顿了下去,这时,褚庆福已经解开林登海身上的绳子,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松开,林登海绝处逢生,早已激动地说不出话。
褚思惠也下到了沟里,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以为你在微山岛交待了呢!”
林登海听到这,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褚老大,再也见不到俺褚哥啦!”
褚思惠安慰道:“林子,能活着就好,你的事回头再说,先把这个龟孙带走,刘明礼,你和孙承跃去把那王金虎抓起来的人都带上,路上仔细询问,宋金刚的同伙不能放过,但是,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今天晚上咱们去下十河过夜。”
刘明礼正是刚才那个阻止王金虎的人,他答应了一声,匆忙去了。
林登海拉着褚思惠走到一边,悄悄说道:“老大,我在韩庄杀了孙士健之后,一路找你们,去了黄丘套,碰到了龙门大队的人,他们的副大队长郑在盘要叛变,如果不是高茂胜救我,我在黄丘就已经死了。
我来抱犊崮是为了找你,结果一进大炉就被抓了,这个王金虎他一开始并没有要杀我,我以为他是军区的人,就跟他说了龙门大队的事,然后他就很着急地要把我埋了,我觉得他可能跟郑在盘有什么瓜葛,你得留意一下。”
褚思惠盯着林登海的脸看了一会,沉声说道:“这半年你受了不少苦吧!先跟着大伙去下十河,其他的事情慢慢说。”
众人到了下十河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路上褚思惠就摸清了王金虎的老底,王金虎是滕县人,他有个哥哥叫王金龙,与孙士健是姨兄弟,孙士健在运河支队做中队长的时候,野心很大,仗着自己颇受邵子真信任,将王金虎送到了鲁南军区,为了掩人耳目,又让王金龙化名郑在盘,加入了龙门大队,那郑在盘在打磨石楼和黑山口的行动中,表现非常出色,获得了谢绍唐的信任,一路被提升为副大队长。
孙士健叛变后,郑在盘天天心惊肉跳,生怕被挖出老底,为防不测,他拿出手里的钱收揽人心,将龙门大队一大帮人拉拢成了自己的铁杆,并暗地里知会弟弟王金虎在军区寻找机会清理运河支队的骨干,挑拨领导之间的关系,让运河支队变成一盘散沙,他好从中得利。
褚思惠知道这些后,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林登海的到来,让王金虎露了马脚,这一龙一虎不知道得祸害死多少人。
王金虎是军区的人,他不敢私自做主,需要先封锁消息,悄悄到峄县交给朱道南和胡大勋,谢绍唐那里既已察觉郑在盘的动静,估计支队会另有锄奸计划。
林登海许久没吃过饱饭了,跟着褚思惠终于吃得心满意足,这才断断续续将这半年来的经历说了出来,褚庆福在一旁听得入神,听到芦苇荡一挑四,韩庄刺杀孙士健的时候,大嘴张成了圆形,紧张的“哦~哦~”直叫,听到殷华平叛变,郑在盘在黄丘套要杀他的时候,气得小眼瞪得溜圆,直拍大腿。
一开始,褚思惠还有些怀疑林登海是不是当了逃兵,听到最后,不禁一声长叹,感慨道:“老褚带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孬种!郭文斋战死在微山岛上,郑连云被打瞎了一个眼,愣是硬拼硬打,带出来十几个人,给峄县大队留下了点家底,你这里受尽了委屈,却依然初心不改。
林子,以后跟着我吧!正好和庆福作伴,袁化坤没事,她身体一直有病,从微山岛突围出来之后,孙斌全队长派人把她送到盐城养病去了。”
林登海听到袁化坤没事,悬了半年的心这才放下,他终于可以给褚雅青一个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