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不曾看出来,老四成日冷着个脸,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里的淡漠模样,实际上心里居然盘算着和他差不多的事情。。。
简直是。。。
大逆不道。
“此外,臣弟还有一言告知殿下,还望殿下先恕臣弟失礼。”
突然看清了老四的另一副面孔,胤礽来了点兴致,出言问他:“何言?”
胤禛再度拱手,语气十分坦诚。
“臣弟自康熙四十年起,不曾有僭越之心,自知才能欠缺,不敢妄想储君之位,当不得殿下的。。。防备与猜忌。”
他看的出来,同样是跟在身边做事,胤礽对十三就比对他亲近许多,即使十三与他心悦同一个女子,太子也不曾因此疏远十三。
倒是他。。。
尽心尽职恭敬有加,也不知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居然得了太子的重视和防备。
这是对他的认可。
但他知道自己胜不了太子,那么太子的防备对他而言便是他的不幸。
他讨厌这种被排斥在阵营之外的疏离感。
胤礽闻言愣了一瞬,听清他说了什么,随即不由得再次轻笑出声,他以坦诚相待,胤礽也不再与他虚与委蛇。
“四弟才能和德行样样出众,何必妄自菲薄。”
此事他确实做了,被忌惮的对象当场指出他的心理,胤礽有一瞬的难堪,但随之而来却是释然,以及一丝迟来的敬意。
他往日的性子如何老四再清楚不过,但老四仍旧敢于在他面前直言,指出他的失德和猜忌。。。
这大概就是皇阿玛最终选择了老四的原因之一吧?
他执拗,认死理,性情深沉冷漠,在公事上却尽可能地做到了公正严明,铁面无私,对下严明却不苛责,对上恭敬却从不谄媚。
“往日是孤狭隘了,缺乏容人之德,孤向四弟致歉。”
确实是他狭隘,十三和老四自长成以来一直与他共事,他们之间其实早年间有些许手足之情,只是碍于皇阿玛的猜忌和局势变动,那点微薄的手足情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重来一世眼界开阔了许多,他始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敌人只是皇帝一人,所以对几个兄弟不曾如前一世那般冷漠。
唯独面对老四,总有些微妙的别扭和不安,他顾及老四是最终的胜利者,是以待他多有疏离和猜疑,不敢交心。
他致歉的语气真挚而有诚意,几乎看不出是当初那个骄矜自傲,难容人的太子殿下了。
胤禛终于看清楚,太子即使这几年全是伪装,但实际的性情真的变了许多,若是往日的太子,听他此句类似挑衅的指责,只怕早就恨上了他,但如今却也学着对他致歉。
胤禛垂,心中闪过一丝庆幸。
他赌对了。
他处理朝政多年,每抄一户贪官,心下的厌恶和反感便多上一份,紫禁城看似巍峨富丽,实际上不过是一潭死水,需要新的活水注入,也需要新的艳阳用以恢复生机。
他早就下注,赌太子是他所需要的,能够给紫禁城带来新生的太阳。
“臣弟。。。愿为殿下所愿,尽心尽力。”
至少目前的太子,称得上是他期盼的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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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四年,本该是皇帝第五次巡视江南,南巡的旨意很快下达,但皇帝感染风寒,大病了一场,久病不愈。
南巡一事推迟,传令太子监国,同时命直郡王胤禔从旁辅佐。
若曦已经能从容地应对与她所知的历史有出入的情况了,遇事不决,就推给太子好了,南巡一事推迟,太子绝对出了不少力。
她在乾清宫随侍,对康熙的情况也有些了解,他即使再康健,也已然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在皇位上操劳了四十几年,一遭风寒,即使已然好转,但看起来也比之前疲惫太多,显出几分难以掩饰的老迈。
连她都看得出来,康熙久病不愈,不仅身体受了折磨,可能连心理都有些扭曲了,他此刻心中的猜忌只怕更甚。
重点表现在,直郡王再次诬告太子行事不端,理由荒唐而可笑,但康熙还是信了,或许他并不信,只是需要一个泄心中因逐渐老迈而升起的烦闷与无力。
太子是他最好的泄对象。